身体漂浮，意识放空。

虚幻和现实的边界线。

叶念生睁开双眼，发现这里是一处幽深的谷底，四处怪石林立，黑漆漆地只能看到高耸山壁顶头的圆月——月亮极小，山谷极深，像是一口黝黑阴森的深井。

“又是这个梦。”

叶念生低声念叨一句，就挑好了一处还算平坦的长着细密小草的地面，懒洋洋地躺了下去。反正在梦境里是不会弄脏衣服的，躺哪都是躺，睡哪都是睡。

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已经连着三天都进到这个梦里了。

什么人会老是做梦梦见自己身在深不可测、漆黑无比的谷底啊？

做梦的这人要不遇上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要不脑子有问题！

躺在草堆上的叶念生余光往深谷中心看去，借助微弱的月光，能看到深谷中心有一处更黑的四米多宽的洞穴，那是这个梦境最危险的“梦眼”。

所谓“梦眼”，就是这个梦境最恐怖最危险的地方。

就像之前梦境，天台下的那些熊熊燃烧的烈火。

如果她想强制脱离这个梦境，只要往梦境最恐怖最危险的地方纵身一跳——疼痛刺激大脑，她立刻就能从这个梦境中醒来。

但是——何必呢？

最少这个梦境很安静。

而且强制唤醒自己，神经疼这种副作用是无法避免的。

迫不得已，她并不想自残。

山谷中，就算极其轻微的声音也能发出环绕的立体回声——她枕着双手，朝声音传来处看去，穿着纯棉睡衣、垂落细碎刘海的支北观正有些无奈地站着。

“第三天了，”支北观走过来，和她并排躺着，“会不会是另一种形式的预知梦？”

叶念生想了想，“黑兔”、“天台烈火”一定程度上预言了死者。

——张子雅、蒋田、赵乾。

甚至，在“黑兔”相关的梦境中，她还意外进入了凶手谢慧衣的梦。

但梦境往往是抽象虚幻的，而且只有在事情发生后才能进行反向验证。事前，对于案件的侦破基本上没什么作用——但又或许是因为以前她没有仔细分析过这些诡异的梦境？

比如天台四周出现的烈火，后面证明其实是因为致幻药物产生的幻觉。蒋田等被害者们以为自己身上烧起了大火，拼命往楼顶天台狂奔，然后就“失足”坠楼了。

如果她能早点发觉，后面那些人会不会就不用惨死了？

叶念生一边思索着，一边仔细环顾四周。

这个幽深冰冷的山谷，除了最中央的一个恐怖黑洞，四周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这让她怎么进行推测？

简直就是在为难她！

“不要想了。”

一只温度略高的干燥的大手覆了上来，遮住她的双眼，身侧的支北观嗓音低柔。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叶念生默默地闭上双眼，准备睡觉，但三秒后她察觉到不对劲——

有什么东西在“簌簌”地响动，密密麻麻，不间断的，越来越重的响动！

“小心！”

就在叶念生做出反应的时候，支北观甚至比她还快上一秒，整个人都扑过来，将她完整、安全地覆盖在身下！从他的肩膀上方，叶念生能看到突如其来腾飞而起，铺天盖地的荧光蓝蝴蝶群——瞬间遮盖住了谷顶的月亮，瞬间挤满了整个山谷。

诡异妖邪的蓝色磷粉漫天飞洒，似乎一吸入就会中毒致幻。

本能地屏住呼吸，她忍不住皱紧眉头，余光扫向深谷中央的那个幽邃黑洞。

——那里，还在不断地，不断地飞出蝴蝶！

蝴蝶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落在四周山壁上，落在他们的头顶，落在他们的脚边……

空气越来越稀薄。

被封闭，被埋葬的无尽荧光蓝。

恐怖、细碎、密集的翅膀扑扇声。

冷，越来越冷。

麻木，身体变得麻木僵直。

——真是糟糕透顶的体验！

眼见几只荧光蓝的蝴蝶落在支北观的脖颈上，长长的虹吸式口器好像在寻找着最靠近皮肤表层的血管，她忍不了了，双手极其干脆的上下抱住他的胸和腰，然后猛地用力一个翻身！

覆盖在支北观身上数百只的荧光蓝蝴蝶全被惊得腾飞。

支北观也落到了她的下面。

他吃惊地眨了眨眼睛，刚想说话，就被她竖起的食指按住了嘴。

“别说话！”叶念生双眼冷冷地盯着那些伺机而动的荧光蓝蝴蝶，轻声呼唤阿宝。

沉睡中的胖金鱼慢慢现身，金黄色的光芒时隐时现。

“主人……阿宝……阿宝好困。”

叶念生：……

胖金鱼阿宝根本没睁眼，圆鼓鼓的嘴里吐出几个字后就慢慢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