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月(99)
千躲万躲,躲不过扫茅房。
张遥林不情不愿地把行李交给了其他人打理。
此时,盛思甜提着裙子急匆匆地从书房追出来,一路小跑,沈青行一眼就注意到她,上前几步截获后,拉住她的手,又旁若无人地举到唇边亲了亲。
盛思甜也顾不上羞了,微喘着气道:“我都听苏大人说了,怎么走得这么突然啊?”
沈青行:“这是陛下托付给我的重任,不得拖延。以前南境战乱的时候,行兵打仗,也常常这样突然。你好好待在家里,出门的时候记得多带几个下人跟着,我很快就回来。”
他说的话盛思甜并非不懂,战争无演习,意外往往就是发生在那一瞬之间。此次寻找遗失四皇子的下落,结局可能是兄弟相见和睦团圆,也可能是一场动乱。
她按下心中的不安,仰脸望着他道:“那你一路小心。”
说罢,又微微凑近一点,小声嘱咐:“快点回来。”
简单四个字,沈青行却像是听到了世间无二的妙言,嘴角愉悦地微微上扬。
“嗯。”
————
五月末尾,夏季的暴雨来临,雨歇之后,日日放晴,南方的气温也日益增长。
这天傍晚,盛思甜收到了一封穆寒的邀请函,对方约她去知味楼一叙,说是有新创的木雕请她鉴赏。
次日酉时,盛思甜换了身简单的男装,同张遥林一道出门赴约。
照旧是知味楼三楼,那间穆寒常待的厢房。
“穆公子。”
盛思甜打开房门,初闻一丝清透的香气,随后便见穆寒一身玄青色对襟宽袍,独坐软席之上,手执一把折扇,盯着桌上一杯温茶不知想什么。
听闻盛思甜的声音,他微一抬头,温煦且疏离的眼眸稍稍一恍,旋即抬手示意:“公主请坐。”
盛思甜正提着衣摆落座,又听他指尖敲了敲桌面,对站在虚掩的门外的张遥林道:“殿下赏脸赴约,穆某人感激不尽。但为防被人误会,坏了殿下声誉,张大人不妨也请进来吧。”
盛思甜微微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他与往日毫无区别的浅笑容颜之上,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张遥林从门外进来,关上门,甩甩手道:“穆公子,您是咱将军的朋友,哪里来的误会之说,您多虑了。”
穆寒摇头笑了笑,随即请他坐下喝茶,张遥林道:“我一粗人,就不掺和你们这些雅士了。”
说罢,嗅了嗅空气中的香气,道:“这熏的是什么香,以前怎么没闻过?”
穆寒展开折扇轻摇,眸子凝视桌上的茶。
“这是从九真进来的月落香,芬芳扑鼻,夺人神智。”
盛思甜浑身一僵,正想起身问话,却听一声重响,转头一看,旁边的张遥林已经轰然倒地。
她这才发觉自己的身子已经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眼前穆寒的影子晃来晃去。
“殿下只管放心地睡一觉,醒来之后,自会明白一切。”
穆寒依旧嘴角噙笑,亦如从前,那笑意浮在表面,未达眼底。
盛思甜再也扛不住,歪头倒了下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之后。
天色已晚,人也不在知味楼了,眼前是青瓦房顶木横梁。盛思甜缓了好半天,才浑浑噩噩地坐起来,发现自己身在一间十分简陋的房屋里头,身下是茅草打底,其上只铺了一层软席。
房中点了很多蜡烛,窗户虚掩,可闻虫鸣。
她头痛欲裂,却也顾不上太多,起身去开门,甫一开门,便见穆寒摇扇走来,对方看到她,微微一笑:
“看来朵格耶所言不假,月落一日,醒来便过一日。”
盛思甜见了他心里有几分发毛,正想开口盘问他到底想做什么,却见穆寒的身体微微一侧,引出身后半匿在黑暗中的一个人。
盛思甜大愕:“裴将军?”
又思绪万千地指着二人:“你们……”
裴尧风看着她沉默不言,面色微微凝重。
穆寒道:“莫急,咱们进去慢慢细说。”
几人进了屋子,盛思甜忐忑不安,现下谁也不敢相信,只是默默得离二人都远了一些。
穆寒是个通晓人心的,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即不紧不慢地替二人各倒了杯茶。
“此地是阳明山苍龙寨,岭南土匪被黑袍军剿灭后,余孽西迁至此,后来又被我金玉楼拿下,成了一处暗哨。”
他话语简洁直白,温声吐露,却字字如雷贯耳。盛思甜的脸色一阵发白,道:“鬼市金玉楼……背后的人是你?”
穆寒但笑不语,示意她先坐下。
“不仅这些。”
他轻抿了口茶,屋外山风呜呜吹响,从寨子的窗棂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