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孝珠站在他们中间，像个人偶似的。虽然茫然，却什么表情也没露出来，只是愣愣盯着电梯门中间那条缝。

刚才进电梯的时候，她听见周起和这个人说话，便想着对方应该是周起的朋友。

她犹豫要不要用最近学会的“你好”打声招呼，然而对方那双狭长微挑的眼睛只是漫不经心扫了她一眼就移开了，好像很轻视，根本就懒得搭理她。

崔孝珠不由得抿了抿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注意到，耳背却因为这种露骨的轻蔑而发烫。

然后她听见周起的冷笑。

显然和对方的聊天并不美好。

电梯里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片刻后，李铮笑了：“周起，你不觉得，你不是讨厌简蔻，你只想反抗你父母吗？”

从自尊心与叛逆心萌芽的孩童时代便开始了。

反抗父母不容置喙地插手他生活。

反抗父母给他规划好的人生路线。

反抗父母给他硬塞来的提线木偶。

是这样。

本该是这样。

周起没有回答是与否，只是偏了偏脑袋，抬手按了按自己有点僵硬的脖子，末了，扯了扯嘴角：“我讨厌她。因为她从小到大受尽宠爱，每一个人都喜欢她，你、蕾蕾、我父母，还有她那个把她宠得目中无人的巨星老爸。”

“大家都疼爱她。所以她觉得，爱这种东西唾手可得，根本不用当回事。她不在乎，也不珍惜。”

李铮笑了笑，不置一词。

蕴了不赞同的眼睛里摆明了一个意思——她只是不在乎你而已。

“你觉得她在意你吗？”周起突然放下手，表情微嗤，“李铮，你跟我装什么，我知道你对她什么心思。”

李铮懒懒的：“哦。”

“我知道，你觉得我们都是哄她开心的洋娃娃，她玩腻了就会扔掉，所以你根本不放在眼里，对不对？”

李铮没说话，神情悠闲。

周起慢慢笑了。

“那你知不知道，我19岁生日时，你们在楼上扔蛋糕，她在楼下做什么？”

“什么？”

电梯靠墙的地方有换气孔，随着电梯的运行，那里冷飕飕的风便落在身上。

周起笑着，嘲讽至极。

“——她在楼下和林玖接吻。”

***

那时周起还在和简蔻营业。

他们第一块蛋糕砸在了简蔻身上。

简蔻爱干净，说不想参与这么无聊的游戏，下楼去换衣服。

周起也不知道为什么才过五分钟，就很想她了，所以下了楼。

然后看见了她和林玖。

他名义上的小女友和那少年吻得青涩而热烈，情到浓时，她甚至嗯了两声，跟撒娇似的。她退开一点，还没撤走，林玖又扣着她后脑勺将她按回去。他的手指穿在她头发间，纠缠暧昧得刺眼。

周起大脑一片空白。

他在那里站了很久，直到冰冷爬满心脏。

后来某部9.3分的硬核科幻片上映，周起无聊去电影院刷了一遍，扮演男主角弟弟的那少年，让他一瞬间坐直了身子。

他终于知道了这个人的名字。

电梯显示屏上数字不停往下跳。

周起吸了口气，将手插进裤兜。

李铮回过神，有些错愕地扭头看他。

周起眼睛里似乎蔓延上了几根血丝。

电梯门终于再一次打开，大厅人造泉哗啦啦地响，周围景观树绿成一片。

绿成一片。

周起耸了耸肩：“看来你不知道。”

说完，也不等李铮回答，拉着崔孝珠走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起哥：我脑袋这么绿，你们还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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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为了起哥发个红包吧。

第29章

简蔻换好衣服, 又洗了个手，抬头从镜子里看着自己。

她有着很奇怪的长相，笑与不笑, 仿佛两个人格。一个甜，一个盐。

大多数时候，简蔻都是盐的。

微博上那些彩虹屁她都看到了，他们居然夸她可爱。

简蔻眨了下眼。

镜子里的她也眨了下眼。

她想起她的18岁。妈妈去世的那一年。

最难熬的人应该是简骜。

从小到大, 简蔻都觉得爸爸像一棵能为家人挡风遮雨的常青树, 但是那一年，常青树上落满了雪。枯寂无声。

简骜有着很扛老的长相，42岁时刮完胡子参加节目，还被说像个30岁的青年。

然后等葬礼结束, 他飞快进入了四十岁。一夜老十岁, 不是瞎说的。

那一年也是他们互为亲人最不坦诚的一年。

简骜在遥远的冰岛拍戏，被小报偷拍到无数次酗酒, 却打电话说他一切都好。

简蔻在国内看着私信里一条条诅咒，给爸爸说她也很好。

报喜不报忧。

十八岁的简蔻，从象牙塔里走出来, 在潮水般的恶意中, 学会的第一个技能就是刀枪不入。只要她把心封闭起来, 就没人能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