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没人记得家里还有她这么一号人。

母亲尴尬地笑笑：“盼娣出来了就好，我和你爹正打算进去抱你呢……”

谁都没有说话。小小的虞栀什么都明白。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这样对她！

从小到大，她的衣服都是姐姐穿剩下的。家里头谁都有新衣服，就她从来没有过。

母亲的原话是：“盼娣啊，你看，招娣的衣服才穿几年，就穿不下了，但还很新啊，你穿姐姐的，省下来的钱娘给你买糖吃好不？”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省下来的钱全用来给弟弟小宝买新衣服了，要是有的多，会继续用来给姐姐招娣买衣服，因为招娣穿完虞栀一定能用上──所以给招娣买东西在家里条件还算允许的情况下是经常有的。

糖偶尔也是会买的，但也是买给小宝吃。招娣馋得不行，就会说好听话让父母觉得她懂事：“小宝真乖～以后姐姐赚了钱都给你买糖吃。”因为她知道这样，父母偶尔发发慈悲也会给她买上几颗糖。至于虞栀，从小阴沉沉的，也不会说好听话，在家里只有干活的时候父母不会忘记她，因为招娣一定会提醒爸妈，盼娣也可以干活，来减少自己的活儿。

从来没有人想过，盼娣是不是也想吃糖……

如果有人问他们，他们一定会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

──怎么会呢？盼娣肯定是愿意把糖分给弟弟吃的啊！毕竟招娣就愿意啊！

那偶尔把好东西让给招娣呢？

──为什么会不愿意呢？招娣是她姐姐啊！招娣的衣服可是全给盼娣穿了！盼娣肯定也是愿意的啊！

虞栀熬到十岁。终于忍不住因为母亲偷偷把荷包蛋藏在姐姐和弟弟面条底下这件事朝母亲吼道：“为什么我没有荷包蛋？为什么要欺负我！我不是你生的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刚回到家的爸爸看见过激的虞栀把他刚从垃圾场捡来拼好的小桌子打翻了，本就东拼西凑的桌子腿登时断了一根，二话不说就把虞栀打了一顿。

随后，虞栀不仅没有等到父母多年偏心的一句解释，还被父亲强制扭送到寄宿学校上学，学校里的老师都很会打人，他们总是强逼年幼的学生们干活，抵掉他们的学费。可其实他们在那里几乎什么也没学会，除了透彻地领悟了人性的卑劣和冷漠。

后来她鲜少回家。为数不多回家的几次，恰巧都撞见母亲瞒着姐姐招娣偷偷带弟弟去买冰糕吃。

直到爸爸带着全家去到一个新地方。所幸这回没把虞栀忘记。

但是虞栀没有想到，这次的“记得”只是因为父亲觉得她有利用价值。

虞栀在学校遇到了一个会发光的男孩子，他们似乎还成为了朋友。

虞栀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虞栀十四岁生日那天。

虞栀觉得自己在做梦。不，虞栀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爸爸给她过了她人生的第一个生日，还为此特意买了一只烤鸡。

虞栀当时感动得眼泪鼻涕一直流，稀里哗啦的根本止不住。

母亲神色晦暗，莫名有些悲戚地开口：“都是这样的，你不要怪你爹你娘。”

当时的虞栀不懂，她傻傻以为是母亲良心发现了，打算从此以后对自己好一点了。

──真可笑啊……

爸爸掰下烤鸡的两条腿，对虞栀说：“烤鸡的腿不好啃，爹拿给小宝和招娣了。”

妈妈闻言拧下一个小小的鸡翅膀，递给虞栀说：“来，吃鸡翅膀，这个好吃。”

虞栀当时居然很感动，为这么一个骗局感动不已。

试想：谁会不喜欢吃肉多的鸡腿呢？

鸡翅膀几乎都是骨头，可虞栀却啃得很开心。

虞栀泪眼婆娑地惊醒过来，眼前却还是家里人在啃着用卖掉自己的钱买来烤鸡吃的场景，模糊又清晰。

模糊的是家里人的面容，清晰的是他们无一不上扬的嘴角都渗着血──是她的血。

第10章 噩梦2

后来，虞栀被卖到了一个山沟沟里给人做童养媳。

从前的虞栀觉得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莫过于遇上覃苏。若是没有覃苏，虞栀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活下去。可是当覃苏都不足以支撑她的时候，她遇上了另一个改变她命运的人──徐青峰。

徐教授年轻的时候去过各地支教。越偏的地方他越乐意去。

是徐教授把她解救出来，给了她真正意义上的新生。

徐教授给她改了名字，不再是为了别人而活的“盼娣”，而是虞栀最喜欢的栀子花。但无论徐教授说什么，虞栀都不愿意改姓氏。

这是埋藏在虞栀心底不可言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