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女官(89)
连槿定睛地朝那群霓裳舞女中望去,期盼着能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突然,本聚集在一起的舞女们如花苞般绽放,那层层掩映的花瓣下,夺目的亮色一跃而起,翩跹起舞。那迷人的舞姿,真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再加上她绝丽的容颜,更是令人不舍移开目光。
连槿差点惊得出声,那个惹人注目的舞者,正是芷兰!
祁珣换下被连槿污损的外衣,心情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反而步履异常轻快地登上那座高阁,来至天子身旁伺候。即便是看到祁珩那张鄙夷的脸时,也觉得要比平时顺眼了许多。
天子也感受到了来自祁珣身上的愉悦,不免笑着和蔼询问:“看见中意的姑娘了?”
侍立一旁的福海也极有眼色的帮腔道:“殿下笑得嘴都快合不拢,定是寻到意中人了。老奴恭喜陛下,恭喜殿下!”
祁珣有些无措地抬手摸了摸嘴角,暗暗骂了福海一句,哪里合不拢了,明明闭得好好的!
但脸上他不能表现出丝毫不悦,只能躬身笑着摇头,“儿臣是见父皇如此开怀,故而心也跟着愉悦起来。”
祁珩嗤笑了一声,“马屁!”
不等天子继续追问,只听得楼下传来雷鸣般的喝彩声,引得众人的目光纷纷移向台上的歌舞。
当祁珣看到那个引得众人叫好不迭的舞女的那张脸时,心头一颤,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天子。
只见天子的脸色也是猛地一变,眼眸中光影变幻,扶着座椅的手竟微微抖动起来。
“父皇!”
“陛下!”
“皇伯父!”
天子的异样惊得令侍立一旁的众人急急出声问询。
天子却只是闭上眼,朝身旁挥了挥手,示意没事。良久,他才慢慢睁开眼,深思难测的目光紧紧地锁住那个舞女的脸,语气难辨喜怒:“福海,将她带上来。”
第44章 . 救驾 她若是醒不来,你们各个提头来见……
毕竟人多眼杂, 连槿不敢让卫峥在千秋殿的屋檐上多呆,只多瞧了正翩然起舞的芷兰几眼,就速速离去了。
卫峥如阵风般, 从东宫宫门掠过,几个闪转腾挪间就将连槿安然地送回了栖梧阁。
连槿刚站稳, 感谢的话语还未来得及出口, 卫峥就闪身离去了, 徒留下一阵打着旋儿的风。
时辰尚早,加之心绪仍未彻底平静下来,连槿从妆台下的柜中取出一物, 走向屋后小院。
因她素来喜静, 随身伺候的宫婢们都住于栖梧阁外的屋舍, 故而, 此时被淡淡月华笼罩着的小院中, 唯有她一人。
随着春意益深,院中栽着的几株竹也愈发挺拔,枝叶也渐渐葱郁。
她抬起手中的一物,放置面前细细看着。这是当初她离开司籍司时,夏初送给她的短笛。时隔三月, 她辗转于禁宫、东宫、冷宫,几经生死,眼下还是头一次寻着机会将它取出。
她将短笛放置唇边,对着明月,半阖着眼, 略略试了试音,一曲《梅花落》就如一泓清泉,倾泻而出。
章岘六艺精通, 他对夏初倾囊相授,却只让她吹笛,且只教了她这么一曲《梅花落》。
连槿犹记得,每每章岘吹奏完此曲后,总是仰天长啸一声:“中庭多杂树,偏为梅咨嗟。问君何独然?”
看着他脸上所现出的那一片她所不懂的落寞与惆怅,幼时不明世事的她总是很好奇,师傅口中的那个“君”到底是何人。
如今再想来,那位也许就是师傅心中的执念吧。即便是清心寡欲遗世独立如谪仙的师傅,在这世间也有放不下的心上之人。
那么,她这般的凡夫俗子,执着于十年前的一个承诺,割不去也舍不得,偶尔片刻的痴心妄想,就也不是那么罪无可恕了吧。
连槿突然想起方才看见的芷兰那一舞,艳惊四座,美得不可方物。当时,夏初应该也在一旁的乐师中。
连槿停下吹奏,垂眸看了看手中的短笛,笑了笑。
记得当初,芷兰执意要跟着夏初去司乐司,而不愿与自己一同留在司籍司。素来温驯无主见的她,第一次那么坚定地要做一件事。
在这方面向来迟钝的连槿,曾问过芷兰为何。
“因为他曾说过,舞动着的女子是最美的。”芷兰赧然一笑,声音细弱蚊蝇,但看向远处夏初的目光却坚定异常,“我想将最美的一面,让他看见。”
即便是迟钝如连槿,也能感觉出芷兰对夏初满满的心意,可为何夏初就是始终不开窍呢?或是,他根本不愿明白。
连槿喟然,将手中的短笛重新收回袖中。
芷兰从来只为夏初一人而舞,可到何日,夏初的曲才能只为芷兰一人而奏?
虽已是春夜,却也不乏凉凉雾气。连槿紧了紧单薄的双肩,返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