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臣/太傅很忙(34)

作者:楚山咕 阅读记录

“——许太傅。”

宫卫见了她,立即打衣行礼,许一盏吁马停步,问:“皇上在哪?”

“陛下想为太子猎一头猛虎作庆,往深处去了。”宫卫对她还算有问必答,又主动道,“太傅若想猎猛禽,最好也往深处去,外围的狍子野兔都已被猎干净了。”

许一盏心里的猜测得了肯定,只觉得手汗更甚,忙问:“太子呢?他也去猛禽区了?”

“呃,太子...太子似乎没有。”

许一盏堪堪松了口气。

另一个宫卫方道:“太子殿下猎了一头鹿,请命独行,陛下正高兴呢,准了。”

“独行?!”许一盏心念电转,只觉得难以置信,“......一头鹿?太子?”

褚晚龄的斤两她比谁都清楚,能安安稳稳坐上马匹就已够她惊艳了,那小细胳膊连一石弓都未必能拉开,怎么可能猎下一头鹿。

“独行之后呢?”

“那就不清楚了......不过殿下身边有禁军跟着,太傅不必太忧心。”

许一盏面色阴沉,低低地谢过他们,接着扬鞭纵马,直往丛林身处奔袭而去。

猎场边缘多是狍子一类的小东西,根本不会有鹿出没,褚晚龄必然是跟着皇帝进了里边。

竟然在这关头还和皇帝分开行动——如果不是立即离开猎场,他究竟是太不怕死,还是太想找死。

-

许一盏一路沿着泉水行进,偶尔遇上禁军便过问几句皇帝和太子的去处。和她有点交情的禁军见到她空空如也的双手,都不禁发愣,忍不住旁敲侧击地劝她先行狩猎,以免空手而归。

但许一盏这会儿根本没有狩猎的兴致,太子下落不明,围猎场这么大,任她这一整天都虚度也不一定能找到太子——尽管明知褚晚龄随身带着暗卫,还有禁军随行,但她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褚晚龄太年轻了,也太弱了。只会动嘴的废物文人,本来就该被她这样的粗人时刻盯着才能放心。

“——许太傅?”

许一盏脸色阴沉得不行,应声回望,对方着一身绯袍白甲,目带惊色,显然也是没想到她会到现在还一无所获,权当她脸色不好也是因为收获不如意。

但她不认识这人。

对方身后跟着的禁军手中拎着一只死鹿,许一盏心中微动,问:“这只鹿是......”

“啊,这是太子殿下的猎物。殿下说他想再猎些旁的,一直带着死鹿不方便,要我们先带走了。”

许一盏:“......”她死死地盯着那只鹿,嘴唇直哆嗦,过了许久,咬牙切齿地开口问,“太子在哪?”

-

日头挂到了最高处,褚晚龄歇脚片刻,回头依然是垂首肃穆的禁军,和禁军拖行着的那只死鹿。

“本宫想独处一会儿,你们先带它走吧。”

太碍眼了。

只一看到,就会想起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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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剑割开猎物柔软的脖颈时,鲜血蓦地喷溅而出。而他躲闪不及,直愣愣地受了满脸,满是腥红的视线中,他只能看见皇帝微蹙的眉头舒展开了。

皇帝的箭中在鹿的后腿,并不致命,而他的剑则割断它的喉管,禁军们帮他按着鹿身,他看见幼鹿竭尽全力的挣扎,尚未长好的鹿角仿佛稚子一般横冲直撞。

褚晚龄的手难得颤抖,鹿挣扎得太累,只能戚戚地注视着他。

褚晚龄的手更抖了。

他弈棋时从不会手抖,策论时也不会怯场,即使他知道一道诏令或许会让许多生命猝然离世,许多家庭就此抱憾。他也始终谨记着身为皇族的骄傲和职责。

那只鹿最终还是死了。

“龄儿,生辰宴后,你便入朝旁听罢。”皇帝说,“让许轻舟随你一起,正好管管你的太师。”

褚晚龄放下了无生气的死鹿,垂手道:“儿臣遵旨。”

“...你是很好的皇储。”皇帝勒缰回马,只留一抹余光淡淡地扫着他,“朕年轻时,也是这么过来的。慢慢学吧,天令你生在帝王家,你该以此为荣。”

褚晚龄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掌,他感觉嘴唇有些干,下意识想舔,却怕卷了鹿血入口,只能停下动作。

他如数月前举鼎的许一盏一样,正在向他的父皇表忠,亦向他的大皖表忠。

却不知道那时候的太傅,是不是也和他现在一样,感到窒息也似的疲倦呢。

-

褚晚龄独自坐在一眼泉边净手,泉水映出他血迹斑驳的脸,因着没有及时清洗,这会儿干涸之后更不易洗净。

禁军被他屏退,至少入眼处不会再有人影,至于暗处的暗卫,他暂且不想搭理。

他净过手,也洗了脸,泉水依然会照出他满身浴血的衣裳。像是侧证着证罪的刺青永不磨灭。

身后的树叶微动,褚晚龄问:“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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