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吃了口梅花糕,用帕子擦了下手:“是什么样的花瓶?”
钟允:“那只花瓶是我父亲失踪前留给我的,意义非凡。”
“二皇子仗着自己权势大,不把别人的情谊放在眼里,臣今日进宫前听说,他要迎娶江家女当侧妃,将来岂不是更得意,怕是要骑到别人头上来了。”
皇帝思蹰着,二皇子与江家的亲事他本不欲管,如今林正元倒台,二皇子再与江家结亲就不合适了。
钟允适时递了个台阶给皇帝:“那江家女乃臣前妻,臣对她余情未了,还想追回来。”
他进宫前就把这句借口想好了,在心里磕磕巴巴地念了无数遍,他以为自己说出来的时候依旧会磕巴,没想竟这样顺口。
好像这是理所当然,好像这是命中注定。
他又说了一遍:“臣对她余情未了。”
他腹部受了箭伤,伤口不浅,一行一动都会受到牵扯,一路从王府过来,并不觉得疼,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此时却突然疼了起来,疼得他心里难受。
皇帝没注意他情绪里的异常,顺着台阶就下了:“既然是你喜欢的,她还是你前妻,钟祁的堂嫂,这门亲事结不得。”
回头旁人又要说,说他善待黎王世子,对黎王世子比对皇子们还要好,说明他不忌讳黎王,也就是不忌讳前朝太子,他心里没有鬼,他的皇位来得光明正大。
“来人,传二皇子。”
钟允抬眸看了皇帝一眼,咽下心底翻涌上来的厌恶,躬身退了下去。
他没直接出宫,去了寿安宫。
这是他与江琇莹和离后,第一次去见太后,一进内殿,自觉跪下来磕了个头:“孙儿无用。”
他知道太后喜欢江琇莹,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把人留住,他不光没留住她,还亲手给她写了和离书。
太后正在喝茶,听着钟允的话,将手上的茶杯一扔,“啪”的一声,茶杯应声落地,钟允感觉额间一疼,一小块碎瓷将他的眉骨划伤了。
茶水泼在地上,将他的衣裳浸湿了一大片。
张嬷嬷于心不忍,见太后是真的动怒了,张了张嘴,没敢将劝和的话说出口。
太后从榻上下来,停在钟允面前,抬脚踹了他一下,被他气得心口疼,差点又要吐血:“从前我就跟你说,珍惜点,珍惜点,你就是这样珍惜的?”
钟允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任由太后打骂。
等太后骂够了,骂累了,张嬷嬷搬了一张小椅子过来,太后坐上去,对钟允招了下手:“过来。”
钟允跪着过去,等着继续被太后骂。
这几日他冷静下来,发现自己的确该骂,他身边的人,除了太后没人敢骂他,太后要骂他,该他受着。
太后抬起手,摸了下钟允的头:“是不是要出事了,你怕连累她,才放她走的?”
钟允不想太后一把年纪了还要担心他:“没有,是她执意要走,我不想强迫她留下。”
太后让张嬷嬷拿了一对顶级紫珍珠耳坠出来,递给钟允,握着他的手:“这是我的陪嫁,原本是要给你母亲的,你母亲不在了,你拿去给琇琇,去找她说话。”
钟允没接:“她如今已经不是我的妻子了。”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就难受了,比方才被太后摔杯子划伤被踹被骂难受百倍千倍,此时他才真正感觉到,她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他低声呢喃,声音像是要窒息了:“她不喜欢我了。”
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他心里早就知道了,他只是不愿意承认,当他说出口,才是真正从心底接受了这个现实,她不喜欢他了。
她不喜欢他了,不管她以前有多喜欢他,被他迷得多么神魂颠倒,她现在不再喜欢他了。
太后看钟允这个样子,心疼地抱过他的头,让他像小时候一样倚靠在她腿边,慈祥地抚摸他的头发,问道:“那你喜欢她吗?”
钟允抿着唇,不吭声。
太后没再问,让人倒了热茶,拿了茶点,亲手递给他:“茯苓饼,没放糖,用的山楂和蜂蜜。”
钟允接过来,拿在手上,低头看了看:“我想吃甜的。”
太后让人做了甜糕拿过来:“你不是不爱吃甜吗?”
钟允吃了口甜糕,嘴里的苦味才被冲淡了一些:“突然想吃了。”
一块甜糕被他三口吃完,除了第一口能感觉到甜味,第二口第三口便没味了。
他跪得腿麻,从太后膝边起身,这一动,腹部的伤口被拉扯到,疼得他低头皱眉,鼻尖冒出细密的薄汗,怕被太后察觉,偷偷擦掉,面上旋即恢复正常。
太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让人拿了件斗篷出来,亲手给他披上:“别嫌厚重,多穿点,要是觉得王府冷清,就来寿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