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煞+番外(148)

殷绣咳了几声,魏钊取过一旁的披风替她她披上,声稍平和下来,一面替殷绣系领口的系绳,一面对杨嗣宜道:“稳着些。”

刑部的大牢在大陈宫的西面。

刘宪对这里并不陌生。前朝的刑部,几乎是揽在他手中,先帝不理朝政,所以,与其说是大陈的监牢,到不如说和掖庭狱一样,是他杀伐决断的地方。刑房中的那把紫檀椅子,是当年的刑部尚书,为了讨好特意安置在其中,用的是上好的小叶紫檀打造,材料是内东门司出的,手工是汴京城最有名的工匠。

因为私用紫檀不和规矩,为了不走漏消息,当时的刑部尚书,甚至把那个工匠师傅活活勒死在刑部大牢。

那个年代,真的是个乱世,疯狂攫取权力的时候,刘宪对人命这个东西也没有什么心疼和敬畏。他坐在那把椅子上,看到太多高昂着头颅的读书人,最后匍匐在地,苦苦哀求。很多寻死觅活的人,最后,为了求一口干净的水,跪在他的面前磕头。

从那个时候起,是非的界限于他而言,就已经不清明了。

如今,他的牢房就在那把紫檀椅的对面。

魏钊命许成宗接管刑部以来,刑部清查历年冤案,为很多人平反,释放了很多人,这一两年,刑狱冷清,偶尔,甚至能听到遥远的大陈宫里,传来的更漏之声。

刘宪坐在牢中一角,双手搭在膝上,抬头眯着眼睛看那张紫檀椅,跟他有关的很多东西都被许成宗清理出去了,唯独留下这把椅子,端端正正地摆在他的面前。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因果轮回一般。

刘宪回想过去,突然觉得自己如今的狼狈处境,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对时代和历史的赎罪。身上寒冷,内心平宁,甚至找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定之感。

刑狱的大门被打开。铁质的门锁链子沉重的拖过地面,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其他的囚犯都站了起来,这个声音对久在牢中的人来说,如同天籁一般。

刘宪抬起头来,走进来的仍然是这几天那个又黑又状的狱卒。

狱卒也是刑部大牢里的老人了,很早以前就认识他,加上外面白庆年,杨嗣宜等人拼了命的多方打点,受人恩惠,自然对他客气。他粗声粗气地呵退了其他的人,这才弯腰打开牢门,对刘宪道:“刘知都,有人要见您。”

刘宪没有起身:“谁要见我。”

狱卒压低了声音,“是官家要见您。”

刘宪似乎早就想到了一般,撑着墙站起身,手上的镣铐哗啦啦地垂下,这个声音在他耳中有些刺耳。怎么说了,二十几年来,他都是一个体面的人,这身束缚,真的伤人。

想着,他自嘲地笑笑。

“走吧。”

魏钊是听着那刺耳的镣铐声一路过来的。

他闭着眼睛,坐在正堂中,殷绣立在他的身后,堂中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着那漫长的牢中道,直到一个高瘦的人影从后面转出来。

魏钊睁开眼睛,刘宪只是看了他一眼,目光就转到了他的身后。与殷绣目光相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按了按手上的镣铐。比起魏钊,他更不愿意殷绣看到他如今的样子。

“呵……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啊。”

“是她要来,朕是陪他来的。”

刘宪摇了摇头,往前走了几步,“她要来,你就纵着她来了,你也不想想,她是我爱的女人,让她看着我如今这般模样,我难受不难受。”

他说得很直白,走到魏钊面前。将目光移回魏钊身上。

“我……还是跪着吧。”

魏钊摆了摆手,“来人,给刘知都赐坐。你们先下去,朕有话,单独问他。”

杨嗣宜搬来一个墩子放在刘宪脚边,随即带着人退了出去。

刘宪坐下来,抬头望向殷绣。“送你的豆黄儿,吃了吗?”

“吃了。”

“那便好。”

说完,他笑了笑,“魏钊,太后娘娘可还好。”

“嗯,母后一切顺遂。”

“好,我平生最后的两个愿望,也都达成了。魏钊,你啊,可以随时拟你的旨意了。”

“皇兄。”

刘宪抬头,“别这样叫我。我会折寿,你也会损命。”

“只有你我与殷绣,折寿损命,不会伤及国运百姓。皇兄怕什么。”

“其他我没有什么好怕的,我现在怕的是……”

刘宪偏头,看向殷绣,“是她会难过。”

说着,他伸开双腿,舒展身子,“我这一生看似云端漫步,但我从没有正真活过,绣儿,虽然你我无深情,但你的存在,是无根之身,唯一的归宿。无论我做何事,我都不希望你为此难过。绣儿是高贵的人,好好跟着魏钊,刘宪走了,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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