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煞+番外(43)

殷绣的声音极细,“我明白的。生死福祸,她和我来承受,只求圣人,给她一条进来的路。”

程灵往后靠了靠,这样到更能看真切眼前的人。

“你……没有把话对我说干净啊。”

殷绣垂着眼睑,“奴婢说了,羞于启齿。”

程灵止住了话头,她原本就是个不爱过多言语问是非的人,但她也多多少少听出了这其中的腌臜味道,正因为这样,她便不想再开口了。

“魏夫人,我将才答应了帮你,我不愿食言,但我程灵向来眼底干净,接她进来可以,但我只能将她放在慈安宫,周太后身边住着,若有入不得我眼的事情,你就是大陈的罪人,我不会因为你的关系,而纵容过去。”

殷绣伏身叩拜下去。

“是,多谢圣人恩典。”

程灵欲言又止,基于某种她自己也说不明白的立场,她想劝一劝眼前的人,可再话要出的一瞬,她的口中突然又生出了一种与殷茹的荒唐恰恰相反的苦涩。人性自由,欲望生动,而她背脊僵硬,说不出软语,得不到爱人,竟然开始体会不到高尚干净的愉悦了。

“你回去吧,事办成了,你再来谢我。”

殷绣从明仁殿走出来,雨仍就没有停。

暑天遇暴雨,所有的草木几乎都在疯狂的欢呼和雀跃,大陈宫常年幽静,树木森然,哪怕换了主人也还是如此。殷绣搂着自己双肩,珠灵抬头望了一眼如晶莹珠子一般往地上倒来的雨水,轻声道:“夫人,站一会儿再走吧。您这会儿冷吗?”

殷绣望向不远处福宁宫殿脊,那些精雕细琢的兽形在乌暗的天色中,几欲腾走。

“不冷,就是觉得有些疲倦。官家呢?”

珠灵将伞收起,搁在一旁。

“听杨供奉说,今儿早朝上,胡相和徐大人驳了官家裁改枢密院的意思,官家心里不好受,下朝后去书楼那边了,也没让人跟着。 ”

殷绣点了点头,“这件事,到是从前父亲一直致力于推行的,官家读过很多父亲的政论和随笔,他认父亲的道理,这可真是我殷家最大的尊荣,我哪怕一辈子赔在这宫里,或者把殷茹的一辈子也赔进去,都是应该的。”

珠灵邹了邹眉,“夫人,您不该说这样的话来消解您心头的悲,这件事,就是茹姑娘对不起您。什么叫您把她赔进来。再有,您也不是赔在这里面,从前,我劝您离了刘知都,行您自个道理,如今,见官家如此待您,就知道,您的道理,就在眼前。”

殷绣侧头冲她笑了笑,“知道的,我日后也不这样说了。去书楼看看吧。”

珠灵摇了摇头,“您最好啊,先别过去,临来的时候,杨嗣宜遣人过来与我说了,礼部的人过去了,这会儿,恐怕是在说给管家选“良人”的事儿了。您去听着又有什么意思。”

眼见得雨渐渐小了,狭殿旁开得花被打得七零八落,剩下的,却是最坚强新鲜的,两三个宫人撑着伞过去,殷绣回头,程灵正立在窗户边。

“雨后的花最韧,我送你一些,回去插瓶。”

殷绣屈了屈膝,“您都听到了。”

程灵声音很淡,“听到了,但不在意,我在魏家,是水面上的无根萍而已。花送你,也自勉于己,我劝你和我一样,淡淡地看,慢慢地过。”

说完,她亲手叩了窗,宫人送上花枝。是盛开地广玉兰。珠灵伸手接过来。

“夫人,圣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殷绣低手取了伞,自个撑开。

“自从她册封后,官家来过明仁殿吗?”

珠灵摇了摇头,“宫里人都说,她是从前皇帝都不碰的女人,官家把她摆在明仁殿,全都是为了程太师。”

殷绣不自觉地笑了笑,“原来朝廷的事,这么好看穿。”

珠灵道:“夫人,您还没告诉奴婢,圣人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殷绣走入细雨中,“在我眼中,她与殷如似乎是两个极端不同的人,但人的本质,其实又有什么区别呢,圣人无非是告诉我,别在情路之上走得太远,但是我听出来的,却还是坦坦白白的女人寂寞。”

说着,她看向珠灵,“你未出嫁,你不会明白的。”

***

殷茹入宫是在八月初。程灵果真将她安置在了慈安宫,魏钊从杨嗣宜那里听说这件事,只是说了一句,叫好生伺候,不得怠慢。然而朝堂上却响起了一些极为难听的声音。魏钊沉默地听着,却没有在殷绣面前提任何一句。好在临近中秋,礼部又在着手后半年选秀的事情,加上不论是殷绣还是殷茹,一个没有名分,仍是个体面的宫女,一个又看似安安分分地去照顾病中的太后,那些要命的文人,才渐渐消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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