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俊回到自己的房间，有些失神地仰躺在床上。他将一条手臂挡在自己的脸上，久久没有其他动作。

良久，他才放下手臂，走进卫生间去洗脸。

镜子尽职尽责地反射出他自己的样貌，汤俊盯着镜子看了很久，最后有些失落地垂下了视线。

他的妆已经花了，粉底在白炽灯的映射下白得有些晃眼。眼影很浓，此时也已经晕染开，眼周黑色与紫色混杂，像是被打翻在白纸上的墨水。

他的口红也是紫色，但颜色已经掉落大半。这妆是他花了一个多小时画的，他还记得刚画好时的样子，妖冶而张扬，是他这段时间最满意的一副妆容。

只是现在看来，确实像鬼。

难怪会吓到人。

水龙头被拧开，汤俊鞠一捧水泼到脸上，丝毫不在意前额被打湿的刘海。他拿过一旁的卸妆油，几分钟后，抬起了湿淋淋的脸颊。

褪去妆容他才发现，他的脸上和嘴唇上没有丝毫血色。

汤俊不甚满意地皱起眉。

这张脸，确实比不上白久。

洗漱完毕，汤俊没有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玩手机，而是闭上眼睛，直接睡了。

明天白久就要走了，他得养好精神去送他。

……

白九原本并没有打算这么快就走，可阿豪想要接他回去的念头太强烈，白九看着他那表情，一个头疼就同意了第二天就跟他回去。

没办法，他要不走，他估计这群汉子能天天到这来找他。

他其实也没啥重要的事，一番考虑后，得，走呗。

不过钟戈始终不接受他们的提议，白九打算回去后再想办法帮帮他。

毕竟钟戈收留了他这么久，不报答一下也说不过去。

第二天早晨，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微风温柔，让这逼仄的小巷也显出几分静谧。

白九站在门口，向后挥了挥手，“不用送了，他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一个店的人基本都出来了，这很难得，毕竟现在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大家的休息时间才对。

钟戈笑了笑，“没几步路，我还是给你送出去吧。”

白九也笑笑，没有拒绝。

行至巷口，白九已经看到了等在外面的阿豪几人。那几人已经开着车过来了，见白九到达，阿豪反手打开后车门，向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白九偏了偏头，“现在是真的要走了。”

“……嗯，再见。”员工们纷纷向他道别。

跨入车门，白九透过车窗向外看了一眼。他还记得自己一开始走进这条小巷时的样子，转眼间，就已经要离开了。

明明也没几天。

白九突然有些感慨。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车子已经发动，人群中却突然冲出了一道身影。他扑到车窗前，神情急切，手上的动作却很轻。

“扣扣”两声，白九降下车窗。

是汤俊。

他攀着车窗，语气有些不稳，看起来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白久，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白九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这个，还真说不准。

他这一去会遇到什么，之后还能不能回得来，这都是个未知数。

“我……”他刚出口一个字，看到汤俊的表情，话头又不由自主地一转，“我尽量吧。”

汤俊神色一黯。

他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最后只吐出一句：“那……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白九感觉到了，汤俊原本想说的，并不是这句话。

但他等了一会儿，对方还是没有开口。

“……”

“那，再见？”白九打破沉默。

汤俊扯了扯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再见。”

车子开动了，阿豪小心翼翼地瞟了眼白九，白九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这让阿豪感觉有些陌生。

在他印象中，他家少爷可一直都是活泼的性子，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真的不是少爷的风格。

气氛有些沉闷，阿豪却不敢贸然开口。少爷看起来是在思考着什么，他不敢去打扰他。

直到白九扬起脸颊，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阿豪接话很快：“去见夫人。”

夫人？应该是他这个身份的母亲吧。

白九颔首，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阿豪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没话找话道：“夫人很担心您，知道您要回去，她还特意让人准备了您最爱吃的菜……”

没来由地，阿豪开始用起了敬称。

他以前从不这样，跟少爷开玩笑也是常有的事。只是现在，他却不敢再这样做。

白九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