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年的购物车(22)

作者:史今朝 阅读记录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跟你一起过来吗?”向鸿笺还记得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我告诉你。”

谨以约却忽然摇了摇头,正经道:“瓜不能强扭。”

向鸿笺:“嗯?”

谨以约:“同理,故事不能强求。”

“你这姑娘,还挺难伺候,”向鸿笺轻轻笑了一声,“不跟你说吧,你好奇;想跟你说了,你这又......”

谨以约有些俏皮地耸了耸肩,眸中泛着水光:“我可不要施舍来的故事。”

向鸿笺低头笑:“我是张之年的医生,他这个病例有些特殊。你还记得么,你给我讲过一个你好朋友的故事。”

谨以约:“你是说黎星?”

“嗯,”向鸿笺点点头,“你说,她跟你说过一句话:没想到啊,第一个被忘记的人竟然是我。这句话听起来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悲伤,但对医学而言,这才是正常现象。”

谨以约不解:“正常现象?”

向鸿笺目光沉了沉:“因为阿兹海默症患者,最先忘记的,往往就是离他们最近的人或事。”

谨以约一时语塞。

——为这份与她的认知完全相悖的遗忘轨迹。

“但张之年,不太一样,他的记忆没什么规律可寻......”向鸿笺继续说着,“所以,我很想知道,这幅画的主人,与他的故事,发生在他生命的哪个阶段。”

谨以约怔怔地听着。

沉默许久,她问:“那我没有找到他,你会不会很失望?”

“谨以约,我想知道,”向鸿笺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你来的时候,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你觉得一定会找到这个人吗?”

谨以约摇头:“当然不是,因为这件事的主动权并不在我手中。只要NIANSHI不给我回信,那我这一趟很大可能会是无功而返。”

向鸿笺追问:“那为什么还要来?”

因为你说要与我一起,所以我改变了计划。

所以我没等到NIANSHI给我的回复,就来了。

谨以约把这个想法咽在心底,改口说:“即使无功而返,那又如何?”

向鸿笺看着她。

“那并不代表我一无所获,”她目光清透,似春日嫩芽,有一种破土而出的生命力,“这个社会太唯结果论了,仿佛只要没达到目的,这一趟就白来了。”

窗外渐渐飘起了雪。

“但我觉得不是这样的,”她看着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眼里含着光,“人生走的每一步,都算数的。”

她语气沉稳,带着一些少年老成。

但这份少年老成,用在她身上,是切切实实的褒义词。

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故作深沉,也不是“潦倒新停浊酒杯”的无奈妥协,而是罗曼罗兰的那句——

“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她身上那股子清透的生命力,太吸引人了。

向鸿笺与她隔案而坐,很清晰地感觉到——

他固守的阵地,正在逐渐失守。

“虽然我没替张之年找到这幅画的主人,但我替他走过了这条路,这就足够了,”谨以约收回目光,任窗外的雪,坠向大地,“你知道东野吾圭吗?”

向鸿笺被她这突然调转的话题打了个措手不及:“日本推理小说家?”

“嗯。”谨以约娓娓道来着,“他有一本书叫《祈祷落幕时》,里面有一句话我印象很深刻:无用功的多少,会改变调查的结果。”

向鸿笺:“无用功的多少,会改变调查的结果?”

“嗯,”谨以约肯定道,“我们不是警察,探寻的真相,或许不关乎公平与正义。但想要探寻一个人身后的故事,和警察破案是一样的,需要付出努力,需要抽丝剥茧,需要做大量的无用功。这些无用功,是会产生力量的,哪怕这些力量微弱如萤火,也足够让我心驰神往。”

向鸿笺定定地看着她:“谨以约。”

“嗯?”

“你很特别。”

“特别?哪里特......”

“咳!咳!咳!”

她没说完的话,被邻桌传来的呛咳声强势截断。

那声音太大,令人忽视不得。

谨以约下意识地朝后面望去。

斜后方的座位上,有一个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小男孩,正剧烈咳嗽着,双脸涨得通红,呼吸也连带着有些窘迫。

坐在旁边的女人,见状赶紧给他倒了杯水,抬手就要拍他的背:“来来来,快喝水!”

“住手!”平地响起一声雷。

闻声,谨以约正要回头,就看到一个浅棕色的身影从她眼前,像一道虚影般晃了过去。

那步伐太快,连带着掀起了一阵风。

下一秒,她看到步伐如风的向鸿笺,走到那个小男孩面前,抱起他,动作利落又快速地把他放置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与此同时,他一只手固定住那个男孩的下巴,另外一只手掌根部,放置在双侧肩胛骨连线的中点,向下向前反复敲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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