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春(142)

分组选拔,五人一组,两组对战。

上场的时候,他只能穿校服和板鞋,校服还是西装款,外套脱了露出白衬衫,为了不影响发挥,必须把衬衫的袖子捋起来。

比赛开始后,他的队友丝毫不配合他,既不传球给他,也不接他传来的球,更不会在他运球的时候为他保驾护航,就当他不存在,甚至就连同队的队友都会在他运球时出脚绊他。

对手更是变本加厉的打压他,不是故意用身体撞他,就是夹击他,还有人在他投球的时候明目张胆地打他的胳膊。

整整一场下来,他只投了个三分球。

不出预料的落选了。

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失败也是最无可奈何的一场球。

比赛一结束,他就离开了体育馆,内心压抑至极,胸腔都要被挤爆的感觉,却又无处宣泄,整个人仿若被塞进了一个密不透风也不透光的瓶子里。

秋日的天色黑的早。

他走出篮球场的时候,天幕已经变成了深蓝色,没有月亮,却泛着点点星光。

路灯昏黄,空气微凉,可以浸透薄衫。

他站在空旷的校园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

凉气顺着气管入肺,压抑的感觉稍微缓解了一些。

这时,他的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同桌忽然出现了。

她长得很漂亮,却没什么生气,身上的校服永远是板板正正规规矩矩的,就像她这个人一样,不对,她比她身上穿着的校服还要老实规矩,说话声音永远像是蚊子哼哼,平时在学校里面连口大气都不敢喘,就好像喘气犯法一样。

起初他并不清楚这女孩为什么这么唯唯诺诺,后来他才慢慢地发现了,她也是被全校孤立的一员,他还曾在无意间听到身边同学聊起过她家里的事情,那些人的言语中,对她进行了一番戏剧性的妖魔化,说她是潜在杀人犯、是隐性疯子、是个危险人物。

他对此的态度是:嗤之以鼻。

神他妈潜在杀人犯,要真是这样,在场的没一个人能活到现在。

从那时起,他就对她多了点同情心,也有点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毕竟整个学校里面,只有他们两个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低着头走到了他的面前,脸颊微微有点发红,递给他了一瓶矿泉水。

程砚叹了口气,接过了那瓶水,却没拧开瓶盖,问了句:“你干嘛来了?”

夏梦淞用她那一如既往的蚊子哼哼似的声音回答:“来看看你有没有被选上。”

“没有。”他冷冷道。

夏梦淞抿了抿唇,第一次在他面前抬起了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也是第一次用一种正常音量的声音对他说道:“没关系的,你还有我呢。”

但是说完这句话后,她的眼圈就红了。

内心压抑许久的委屈倾巢而出,肆意泛滥。

为什么大家对他们这么不公平呢?

她一点也不想被排斥,她想当个正常人,正常地融入群体,正常地学习、交朋友。

程砚没想到她会哭,却能理解她为什么哭。

被周围所有人都排斥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但仅仅是存在在这里就成了最大的原罪。

但是他们,还能怎么办呢?

程砚垂眸,无奈地眼前泣不成声的女孩,叹了口气:“别哭了。”犹豫了一下,他第一次用一种朋友的语气对她说道,“你还有我呢。”

其实在此之前,他挺瞧不上这个女孩,感觉她太过于逆来顺受,一点骨气都没有,任人拿捏。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对她有了点改观:她也不想这样,都是被逼无奈。

夏梦淞依旧在低着头啜泣,哭得泪流满面,但程砚却丝毫没有继续安慰她或者帮她擦眼泪的意思,咬着牙犹豫了一下,她一头扑进了他的怀中,抱住了他。

为了能让自己哭得再惨痛一些,她开始想妈妈。

这招很管用,眼泪哗啦啦的流。

她开始放声大哭,哭的浑身都在发颤。

程砚不知所措到了极点,立即张开了双手,呆若木鸡地看着紧抱着他不放的夏梦淞。

许久后,他长叹了口气,缓缓放下了双手,任由她抱着自己。

那天,她抱着他哭了好久,他的前襟都湿透了。

第二天起床后,她的眼眶红肿,但是却心情愉悦。

这是她接近他的第一步,她成功了。

后来她又使用过无数次类似的手段,一次又一次地在他面前展示自己的委屈和柔弱,不断地利用他的同情心,让他对自己产生好感。

共同的处境是她走近他内心的最好的桥梁。

她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需要保护的弱者,也把自己塑造成了他唯一的陪伴者——其实不用塑造,这点就是事实——全校除了她,没人敢顶着吴靖安的威胁跟他接近,她之所以敢,是因为她笃定了程砚会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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