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宠(274)

沈茴心口怦怦跳着。

虽然她心里明白,府里的下人将几桶热水提进小盥室,就会规矩地退下去。别说掀开这层床幔,他们就连那扇桃花屏都不会跨过半步。可沈茴心里还是惶惶的,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最大的意外莫过于压在她身上的人,谁知道他会不会忽然用力将她弄疼了?沈茴正这样想着,没觉得疼,反倒是耳边一软,绒羽扫过般地痒。沈茴迅速抿着唇,就怕自己的嘴里一不小心发出什么响动来。

情急之下,她推着裴徊光的肩,将他从身上用力推下去,然后一转身,压在他身上。

裴徊光瞥着她。或者说,饶有趣味地欣赏着她红着脸紧张兮兮的小模样。

下一刻,沈茴探手到自己身后,将裴徊光作恶的手掌巴拉下来,她又摸索到裴徊光的另一只手,将他的两只手手腕交叠在一起,压在他头顶,然后俯下身用香吻将他可能出声的嘴也给堵了。

府里的下人将几桶水都送进了小盥室,低着头往外走。尚未走到门口,忽听到桃花屏里面床榻上传来细微的晃动声响。

打头那个下人好奇地朝桃花屏方向望了一眼。

拾星咳嗽了一声,那个人立刻低下头,又是一副乖顺恭敬的样子,再不敢乱看。

“都下去吧。”拾星目送这些送水的人离开。她自己也跟着这几个人往外走。迈过门槛,她望了一眼被桃花屏遮住的床榻方向,将房门轻轻关上。

房门关合,最后一缕风溜进屋内,轻巧地飘过桃花屏,温柔扶过水蓝色上的床幔,其上惟妙惟肖的白色山茶像是活了一般,在微风中轻盈绽舞。

美妙的静谧猛地被打破。

——只因床榻里的沈茴忽然拉开了床幔。

被扯开的水蓝色床幔下,露出衣衫不整的美人。沈茴双颊绯红,怒放般娇艳欲滴。身上的衣衫早已落得七七八八。心衣不见了踪影,外面薄薄的浅红春衫倒是挂在身上,却也只套了一条胳膊,薄衫向后坠着,只一侧衣角搭在了左胸前。随着她扯开了床幔,将手放下来之后,那唯一套在胳膊上的袖子也跟着一并软软滑在腕上。

沈茴将搭在腰上的被子一角扯开,急忙起身下来床。站起身时,她才注意到挂在腕上的薄薄春衫。

春衫坠落,从床边慢慢朝地面滑落。沈茴将仍旧套在腕上的春衫褪下来,又弯腰将曳地的部分拽起来。她将薄薄的春衫团了团,转身朝裴徊光的脸上扔了过去。将他那张含笑的脸,彻底盖上。

裴徊光笑笑,将落在脸上的春衫扯了下来。

沈茴却已经不再看他,脚步匆匆往小盥室去了。距离用晚膳也没多久了,她要快些梳洗,然后往前面去,总不能让家里人等着她。

不多时,小盥室里传开了水声。

裴徊光静躺在沈茴的床上,手里摆弄着她离开前扔过来的春衫,兴趣盎然地听着从小盥室里传来的水声,在脑海中想象着沈茴这个时候在做什么。纤柔的小手捂着自己发烫的脸蛋?还是捧起热水,往自己身上洒?又或者,和他一样合起了眼睛?

裴徊光没有再摆弄沈茴的春衫了。他将她的春衫展开,轻轻搭在自己的身上。

小盥室里,沈茴双肘压在浴桶的边缘,望着对面铜镜中的自己,有些走神。小盥室里水汽氤氲,铜镜上覆了一层水珠儿,什么都看不清。

沈茴安静地在热水里坐了一会儿,也不多呆,便起身从浴桶里迈了出去。她拿起架子上的棉巾,匆匆擦拭身上的水渍。

片刻之后,沈茴擦身的动作逐渐慢下来。

她忽然就想起来,当初的自己鼓足了好大的勇气,才敢主动去招惹裴徊光。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寻他前,想了一阵夜的台词,到最后,也不过笨拙地说了一句实在算不上巧妙的话。

那个时候,她痴心想着对他使美人计。所有的伎俩都是那样笨拙。她第一次主动勾引他,也不过是明目张胆地邀请。她那个时候实在太笨了,只会将他邀进盥室,主动褪了衣衫进浴。她偷偷去看他,他的目光分明是落在她身上的,却一点表情都没有。她出浴时,他才拿了帕子,为她擦身。

隔着棉巾,他手掌第一次在她身上抚过的触觉。沈茴记得,当然记得。

羞耻与委屈,是有一些的吧?更多的却是松了口气。好像自己的美人计得了回应,取得了胜利一样。

沈茴不由弯了弯唇。紧接着她又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忽然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她赶忙加快动作,将身上的水渍都擦干净,匆匆换上干净的衣裳,转身走了出去。

围着床榻的两扇床幔,一扇挂起,一扇垂落。从沈茴的角度,只能看见裴徊光仍旧躺在床榻上,似乎仍旧是她离开前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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