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宠(417)

沈茴望向丁千柔的目光越过她,扫了一眼她身后的丫鬟。双喜跟着她过来,恭顺地低着头,臂弯里拐着一个食篮。出喜并没有过来。

沈茴让她免礼之后,先开口询问:“身体可好些了?”

“太后娘娘挂念了。落水只是有点着凉,不碍事了。”丁千柔局促地笑着, “娘娘许久没召嫔妾过来做糕点了。近日得闲,做了些糕点,亲自给娘娘送来。”

“有心你亲自跑一趟。”沈茴颔首,让沉月将双喜递过来的食篮收起来。

丁千柔看着小皇帝坐在沈茴的膝上,两人正在看奏折,也并无心搭理她,她赶忙说:“糕点送到了,那嫔妾就先退下了。不打扰陛下和太后了。”

“回去要多休息。”沈茴道。

丁千柔诚惶诚恐地谢恩。

沈茴将目光落在双喜身上,说:“你们从小跟着千柔的,伺候她更应该悉心周到些。”

双喜跪地称是,神色寻常,好像不知道自己的谎言被揭穿了一样。

沈茴多看了她一眼,再询问她:“千柔不小心落了水,太医看过之后怎么说的?”

双喜颔首垂眸,毕恭毕敬地回话:“回太后的话,太医已开过药。奴的主子自小在江南长大略通水性,所以只是染了风寒而已,没旁的大碍了。”

沈茴“哦”了一声,弯着眼睛温温柔柔地说:“原来千柔会水。那还好些了。”

丁千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声说:“小时候学过一点,现在早忘了……”

拾星从外面进来禀告俞湛到了。

沈茴便没有再与丁千柔说什么,让团圆送她出去。

团圆刚送丁千柔出去,沈茴又唤了圆满过来,吩咐她寻个机灵的小太监暗中盯着双喜,保她无恙。

俞湛和裴徊光几乎是同时过来。

裴徊光进了屋,径自在软榻上坐下,端起一碟剥好的石榴,慢悠悠地吃着。

沈茴先让俞湛给齐煜把了脉,让她出去玩之后,才将手腕搭在搭枕上,让俞湛把脉。

俞湛如常为她诊了脉。沈茴的旧疾还是老样子,药方暂时不需要多调整,俞湛倒是多叮嘱了两句让沈茴注意歇息,勿操劳。

沈茴笑着答应,可如今齐煜年幼,国事压身,她又没有经验,不仅是操劳,压力也是很大。

俞湛临走前,将药匣里的一个木盒取出来,放在桌上,在沈茴疑惑的目光里,他说:“外祖父给娘娘想了个调养身体的方子。”

他将木盒打开,沈茴看见里面装着一个小木珠串成的手串。随着木盒打开,淡淡的药香飘出来。

“外祖父调了药,用药浆浸泡这些木珠半年,然后用这些珠子串成手串,娘娘戴在腕上,对身体大有益处。”俞湛语调温和,面不改色地撒谎。“外祖父还说,时日久了这珠子里的药总要散尽。大概两个月左右,就要换一副手串。过几日他会把泡在药浆里的木珠带来,教给娘娘身边的婢女如何晒洗串珠。”

沈茴好奇地拿出盒子里的手串,弯着眼睛询问:“这手串该不会也是赵伯伯亲手串起来的吧?”

“是。”俞湛微笑着。

裴徊光已经将那一碟石榴籽儿吃光了,他放下小碟,抬抬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望向坐在窗下方桌面对面的两个人。

沈茴将手串戴在腕上,说:“赵伯伯有心了。我已好久不曾见他,还想请他过来坐坐。”

“回家之后,臣会转告。”

“好。”沈茴再次道谢,还让俞湛传话,一定要请赵伯伯过来坐坐。

俞湛微笑着答应下来。他将药匣的盖子合上,站起身颔首行礼,缓步离开浩穹楼。

药方是他想的。

药浆是他调的。

珠子是他刻的。

手串是他串的。

这条手串在俞湛的药匣里放了许久,他每隔一日就要过来给沈茴请平安脉,之前就可以将手串送给沈茴。

之所以拖到今日,不是他忘记了,而是他故意挑了裴徊光在的时候。

俞湛已经走出浩穹楼很久了,他停下脚步,回望大片玉檀端露出的浩穹楼一角。

他要光明磊落一些,不带给她任何千万分之一可能产生的麻烦。

他是医者,默默日复一日地给沈茴诊脉。从她的脉象里得知她的喜怒哀乐,探出她的烦闷委屈,又绝望痛楚,再拨开云雾怒放般的欢喜。

他不知道裴徊光哪里好,也曾迷茫裴徊光这样一个人当真适合她吗?他与她明明截然不同,天差地别。

可是她喜欢。

她枯萎又活络的脉跳,蹙起又弯起的眉眼,都在清楚地告诉俞湛——她选择了裴徊光,且牵肠挂肚,情衷绵长。

她喜欢,就好。

俞湛转身,缓步穿过玉檀林,回到太医馆做了交接,立刻离宫回到家中的小医馆,忙碌地照顾穷苦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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