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宠(440)

沈霆带着雄兵一路迎战,曾经的少年战神仿若归来,不断有人归降,他手中的兵马也越来越多。沈霆捷报连连,箫起便溃败连连。箫起本是养尊处优的世子爷,心思城府虽深,可到了疆场上调兵遣将之能远不敌沈霆。

更何况,他失了人心。

因沈茴将他的阴险张扬开。更因为日久见人心,没有人能永远伪装下去。

箫起本是多疑人,他开始怀疑身边人背叛。当他开始疑神疑鬼,忠心人亦有枉杀,这人心更是摧古拉朽般溃散。

到了七月,箫起大势已去。他带着残兵南下,心中立誓他日必要东山再起。

一个淅淅沥沥的雨日黄昏,箫起经过一个小镇,略觉眼熟,询问属下这是何处。

“主上,这小镇叫夕照镇。”

箫起怔愣了半晌,许久之后,他垂下眼睛,视线落在腕上的菩提珠。

阿菩……

箫起握着马缰的手忽然颤了一下。

第201章

箫起让残兵在镇外等候, 只带着几个心腹手下走进夕照镇。他早就查到了沈菩在哪里,只是一直没敢来见她。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一身狼狈地去见她。

又或者, 落得今日狼狈时,越发想念她的温柔。

细雨倾斜,落在脸上湿漉漉的。箫起遥遥望着溪水边浆洗衣裳的沈菩。

是她, 是住在他梦中十一年的那个她。

沈菩来时还是晴空万里,在河边洗了一会儿衣服, 才开始下起蒙蒙细雨。所幸她带来的衣物不多,她加快速度很快将衣服洗完, 抱着装满衣物的木盆,快步往回走。

箫起站在原地凝望着沈菩的背影, 直到属下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快步追上去。

他一边望着沈菩远处的背影追去,一边在心里想着见到她该说些什么。分明, 这些年他在心里幻想了无数次重逢的情景,亦将千百种见面时要说的话打过底稿。可真到了相见时,他竟还是困在不知道对她说什么这样的小问题里。

她想见他吗?

应该是不想吧。

可他心里又难免有期待。他那颗心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幼稚的期待感了。

箫起想起芙娘贸然给沈菩写信后, 他收到的沈菩回信。

她在信上写——

君已无心我亦休,自此山水不相逢。

祝君安。

十一年过去, 再想起那封信,箫起心中仍旧是烤灼般的煎熬疼痛。他总是反反复复想象着沈菩写下这封信时,眼含泪水偏要笑着的模样。

怎么就休了呢?

休不了。

她住在他心里, 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女人。即使迫于形势娶了旁人,箫起从未忘过沈菩,也从未有过抛下她的念头。他让她等他, 他说他总有一天会带着雄师杀入京城,去接她。

他没有骗她。他说的是真心话。假设他日他登上帝位,即使不能给她后位,亦会让她成为最受宠的贵妃。这还不够吗?

可是她却因为他迫于形势娶了旁人,就将两人深情抛却,不再等他。

她就不过分吗!

箫起垂在身侧的手握起,和前方的沈菩间距离越来越近,他心中复杂的情绪澎湃着。

眼看着沈菩推开妙安寺的木门。箫起立刻收回思绪,加快步子往前追。然而,他眼睁睁看着那扇木门在沈菩身后关上,而他却不能再往前走。

因为,黑压压的人从四处冒出来,将他围了起来。

他扫了一眼那群人,衣着寻常,可皆无胡须。

——东厂的人。

伏鸦从人后走出来。

“箫起,咱家五年没回东厂,在这里等你五年了。”伏鸦望着箫起阴恻恻地笑起来。他这一笑,扯动脸上的烧疤,越发显得这张脸恐怖至极,让他像极了索命的恶鬼。

伏鸦永远都记得沈菩得了芙娘的信后的恸哭。

大雪皑皑,他站在院墙外,听着她的哭声心如刀绞。他在院墙外守了一夜,任寒雪将他塑成冰雕雪人。

·

沈菩端着木盆快速进了妙安寺,小跑进长棚,把盆里的湿衣服一件件挂起来。木盆里最后一件湿漉漉的衣裳挂在晾衣绳上时,沈菩后知后觉少了一件衣裳,许是遗在了河边。她赶忙撑了一把伞,回去取。

倾斜的雨幕降在地上横斜的尸体——箫起的几个手下。

和被刀剑砍杀的属下不同,箫起身上无一处伤痕。裴徊光说要箫起完整的人皮,所以伏鸦给箫起灌了毒。

鲜血不停从箫起的七窍涌出,雨水和他的血水混在一起。眼眶里盛满雨与泪,涩痛难忍,他有心想抹,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他无力地躺在潮湿地面,任由身下的雨泥浸透衣料。在雨水的淅沥声响中,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五脏六腑碎裂融化的响动。

绿药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