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胸口，痛得她半个身子都失去了知觉，几乎喘不过气来。

　　陈耀见孟逢熹醒了，扶起她给她喂水，她不愿喝，咬牙狠狠地将他的手打开。

　　孟逢熹身体虚弱，内力尽失，浑身上下的韧筋硬骨像是被生剥活剔了，只这一个动作就让她脸色苍白，出了一身冷汗，她喘着气，恨恨地盯着陈耀，颤声道:“我恨你！”

　　她的嗓子像是烂掉了，发出的声音像是支离破碎的声带裹着血，粗蛎难听，“我恨你！我恨你们！”

　　“恨死你们了！”

　　陈耀一手端着水，一动不动地听着，另只手却在孟逢熹看不到的地方颤抖起来。

　　孟逢熹被他看似无动于衷的模样激怒，她提高了声音，“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父亲呢？我母亲呢？孟家军人都去哪了？你凭什么带我走？！”

　　陈耀终于出了声，声音沙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孟逢熹怔住，听他说，“将军和夫人希望你能活下来，所有兄弟们也是，我也是，我们都希望有个人能活下来。”

　　“那个人该是你，小姐。”

　　“你还年轻，不该跟我们一样死掉。”

　　“活着，然后全忘掉。”

　　“谁死了？”

　　又是沉默，孟逢熹疯了般扑上去，抓住陈耀的胳膊，仓促地落下泪，好像只听到一个“死”字一般，不停地嘶声问:“谁死了？！谁死了？！”

　　孟逢熹自问自答，像是要借此把心中已经不可遏制的恐惧压下去，“没人死！都不会死！没人会死！我要回去找他们！我要回去找我爹我娘！还要打仗呢！还在打仗呢！我要回去！”

　　说着她就要挣扎着起身往外去，却被陈耀轻松制住。他将她按在冰凉的石壁上，哽咽着唤她，“小姐……”

　　陈耀的泪猝不及防地落在孟逢熹手背上，她发起抖来，听到陈耀对她说:“小姐，孟家军已经没人了，可你要好好活着。”

　　“为什么？”孟逢熹眼眶通红，她想起离开时大火中空旷的营地，剧烈地颤抖着，眼泪终于串成线往下滑，“为什么？”

　　“你要好好活着啊小姐。”

　　“不可能！”孟逢熹猛地推开他，恨声道，“不可能！为什么？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可能会死！那么多人……怎么可能？！”

　　“不可能——！”

　　孟逢熹尖叫着挣扎，陈耀一时制不住她，就索性要她听个明白，“是陛下！是雍俪！”

　　孟逢熹不可置信地定住。

　　陈耀的声音仍旧很低，哽咽中透着压抑不住的恨意。

　　孟逢熹快疯了，她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撑到了现在，还能这般近乎平静地对她说:“我们的粮草和援兵被断了，兄弟们苦苦撑了七日，粮草一粒也不剩了，刀刃先是卷了刃，然后生生用断，最后手无寸铁，饥寒交迫，人是活活被围死的。”

　　“我们被雍俪抛弃了。”

　　这几句话好像太难懂了，孟逢熹过了好久才一字一字听明白。

　　“将军和夫人要你活下去，所以我没有同他们死，因为我还要带你走。”

　　孟逢熹崩溃了，她捂住一阵一阵抽疼的胸口，顺着石壁瘫坐在地上，“别说了！别说了！不可能！不会的！你骗我！”

　　陈耀哭着握住孟逢熹的肩膀，“小姐活下去好不好？”

　　孟逢熹推开他的手，“不好！”

　　“我活不下去了。”

　　“可以的，小姐。”

　　孟逢熹一把推开他，疯了一般嘶声对他喊，“你听不懂么？”

　　孟逢熹死死盯住陈耀，一字一句地慢慢对他说:“我不会……我不可能答应你的，你最好把我看死，别让我从这里逃走，别让我有机会，否则我就算死…死无全尸，也会把所有人都杀了，给他们陪葬。”

　　“我要报仇……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她语气里的恨意毫不遮掩，每个字都透着腥重的血味。

　　陈耀听得胆战心惊，他疯狂摇头，惶然哭道:“小姐，不要这样……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孟逢熹面无表情地同他对视，双眼猩红，像是被烧红了的炭，把眼泪都灼干了，“我偏要……”

　　话未说完，她就咳起来，又吐出血块，身子往下瘫软。

　　陈耀在她摔下去的前一刻扑过来接住她，“小姐——！”

　　孟逢熹再次昏睡过去。

　　睡梦中她觉得冷，又觉得热，似乎还有些颠簸，但陈耀的声音一直断断续续地往她耳朵里钻，分不清是梦还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