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明花作(158)

往常这个时候周寅都会出来呵斥李临,但今夜他没出声, 只是默默坐在桌旁。

李临又道:“听说内廷供养的这些大法师们灵力高强, 你们说咱们此次任务若遭不测,能否享受到这次法会的余温?”

这话说得有点过了,周寅出言制止。

“你差不多行了。”

李临不满,踢了姜小乙一脚, 示意她也说几句,姜小乙完全提不起劲头。

大家再一次发起呆来。

与突然松懈下来的侍卫营不同,千里之外的蓬德城内,重兵把守,壁垒森严。

一道影子破走在破败的小巷间,从身形上看,这是个身法高明的男人,穿梭在月夜之下,比野猫还轻灵。

他拐到一间别院前,停下脚步,这里的守备较他处明显薄弱。他观察片刻,绕到后门,见一身穿军甲的男子站在门口。

他从暗处走出,在军甲男子前摘下了斗篷——这是一个年轻人,面容不算十分俊朗,却暗藏一股英气,满身的风尘也难掩其傲然姿色。他双眸晶亮,嘴角带笑,昂然之中又透着狠意,似是一团无名的冷火,燃烧在黑暗的世间。

“阿琌!”身着军甲的男子认出他,“你真的来了!”

这位“阿琌”冲男子笑了笑,道:“我当然要来。袁成,不过短短几年不见,你怎么沧桑成这副模样?”

袁成苦笑一声,道:“你就别笑我了,快进来,莫要让他人看见了。”

二人悄悄进入院落,院内未设守卫,看来是次隐秘的会见。

院子像是许久没有人居住了,枯草遍地,两人进入一间小屋,屋内未燃灯,矮榻上坐着一道黑漆漆的影子。

袁成道:“钱老,韩琌来了。”

黑影抬起头,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双眼炯炯有神。他打量韩琌许久,声音沙哑地说道:“老夫这几年常听‘重明鸟’的大名,没想到本人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语气不屑,“我们稍加邀约,阁下便匆匆赶来,也未多做防范,属实是初出茅庐,羽翼未丰。可见盛名之下,往往其实难副。”

原来这位名叫韩琌的青年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盗重明鸟,而这位老者便是青州军的核心人物之一,大黎曾经的镇边名将——钱蒙。

被人损了一通的韩琌并未露出半分不满,道:“袁成是我旧友,我相信他不会骗我。”

钱蒙冷笑道:“天真!”

韩琌也笑了,朝钱蒙抱拳,坦然道:“天真也无妨,老将军,我家主人说过,您若召见,刀山火海也要去,我只恨来得还不够快。不过,这耽搁的两日也颇有收获,我得知一件重要消息,或许能成大事。”

钱蒙兴趣缺缺:“哦?是什么重要消息?”

韩琌:“朝廷要向青州军动手了。”

钱蒙嗤笑道:“老夫还当是什么事,朝廷派兵征讨青州军,领兵的是杨亥,这消息连路边卖烧饼的都知道。”

“除了杨亥以外,还有一伙人要来青州。”

“谁?”

“侍卫营,肖宗镜。”韩琌笑道,“这个人……老将军应该很熟悉才对吧。”

钱蒙听闻此名,身躯一震,心神激荡!热力从胸口涌向四肢百骸,搞得胡须都抖了起来。

肖宗镜……

他熟悉,他当然熟悉!当年兵部主事肖谦之子,年仅十三岁,不知从谁那借来了天运,竟诛杀了武王谢邕!也是他们大意,以为控制了朝堂便万事大吉,没把宫外那不受宠的小皇子放在眼里,结果铸成大错,功亏一篑。

钱蒙清楚地记得那时的情形,那日下着鹅毛大雪,他得知消息赶去宫外时,整条朱雀大街像沉入海底般寂静。武王死在一条小巷内,滚烫的热血化开了冰霜,洒满黑色的大地。

“那小崽子长大了……”

“当然长大了,老将军。”韩琌笑道,“都快过去二十年了。”

钱蒙怔住。

弹指一挥间,沧海桑田即变。

近些年来,钱蒙愈发觉得自己像块风沙中的石头,好像很快就要被土埋起来了。每当有这种感受时,他就会强迫自己去回想某些人和某些画面,直到不甘的怒火重新点燃他灵魂深处的柴薪。

韩琌又道:“肖宗镜联合密狱前来青州,定是为了与杨亥里应外合,解决周璧。”

钱蒙道:“你的消息准吗?”

韩琌:“请放心,此乃密报,准确无疑。老将军对肖宗镜的本事应该很清楚,我们可以暗中配合,助他得手,也可省去不少力气。”

钱蒙忽又沉下脸:“你说的是什么话?老夫现下在为青州军做事,你是要老夫做背信弃义的叛徒?”

“背信弃义?”韩琌眼眸微眯,冷冷一笑。“那东海的杂种也配谈‘信义’二字?我家主人说过,老将军当初帮助武王,并非贪图富贵,而是心有所系。老皇帝懦弱昏庸,宠信奸佞,大黎内忧外患,百姓苦不堪言。老将军是见昏主无能,朝廷无望,才走上这条路,本就与那残暴的周璧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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