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明花作(233)

“那这岂不是最后一战了?”姜小乙忽然道。

空慧的军队以十人一组为最小编队, 姜小乙正与跟她同队的士兵围在一圈看地图。这地图每队分得一张,画的十分简陋,寥寥几笔将山川城镇概括过去。

身旁人道:“什么最后一战, 早着呢, 庆县南边还有不少城池,而且南峡岭下面还有洄州,哪里是最后一战?”

姜小乙盯着那略显草率的地图,秀眉微蹙。“不对。”她说道, “我们前几日去庆县附近,你们没看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大军抵达隹城后,每天都派人前往庆县附近侦察。

庆县已经戒严,城门紧闭,城墙上一直有巡视之人。

士兵:“敌军早早就龟缩城内了,有什么不对劲?”

“庆县的城池跟别的城不一样。”姜小乙回忆道,“只是个县城,未免也太过牢固了。”

“哦,你说这个啊。当年肇州发生过饥荒,引发了暴乱。庆县是肇州最大的屯粮所,附近老百姓都往这涌,闹得太厉害,朝廷就加派人手加固了城池。”士兵蛮不在意道,“打仗看的是人,里面的人不行,就算城墙再厚也没用。”

姜小乙依然盯着地图上的庆县,琢磨道:“洄州经贸匮乏,穷得叮当响,我们北上路过此地,那里几乎没有抵御外敌的能力。”她摸摸下巴。“只要越过南峡岭,就等同直逼天京城了。”

这话士兵们听得开心,纷纷鼓掌。

“说得好!直逼天京城!把那吃斋念佛的假皇帝拉下来!换主公去坐!”

姜小乙手往地图上一指。“这两道山岭,北峡岭比南峡岭更险。”

士兵:“那又如何?”

姜小乙:“庆县正好处于滨州和天京城的中间,我们与守城军身后各有一道天险,而我们这道明显比对方更难翻越。一旦我们在此地焦灼,长久消耗,敌军的后勤一定比我们补得更快。”她再指向天京城下方。“钱蒙攻下了齐州,我们算是在南方有了据点,刘桢一定是想我们南北夹击,进攻天京。可我们如果输了,不仅夹击之计会失败,后方的滨州也危险了。”

她几番谈到失败,听得同队士兵颇为不满。

“危言耸听。”带头的队长说道,“庆县守将是个买官的纨绔子弟,有何可惧?女人家不懂打仗,莫要在此夸夸其谈。”

姜小乙瞪眼:“你说什么?”

士兵道:“空慧大师是看你身手不错才收你入伍,不要再乱说话,图长他人志气。我们比对方多了两万人马,怎么可能会输?”

姜小乙:“两万算什么?攻城本就比守城难。强如杨亥,带精兵二十万都不敢硬攻蓬德,生怕损耗太大,宁可承受粮草告急之危,也要绕道柞津,保存实力。我们谨慎点总没有坏处。”

“哎呦。”队长似是有些惊讶。“你竟还知道青州之战?打哪听来的?”

青州之战?

姜小乙一愣。

清醒的蝴蝶,白日的庄周。

她眼前掠过千军万马,铮铮铁蹄。

“你听得有差,那杨亥算什么?徒有虚名罢了。我们军中有人在天京城亲眼见了青州军首领周璧被斩首,他说那周璧根本就是个不上道的鱼贩子,有两艘破船而已,他能混起来还不是全靠钱老将军相助。杨亥与这种人打得有来有回,足见名不副实。而且他竟然还在山里被野火烧死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哈哈!”

姜小乙听着他的笑,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无名的愤怒,她脑海中冒出一句话——

不是诸君无能。

“诸君”是谁?她不知道,也许就是全天下的“徒有虚名之辈”。

所谓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实是洪流难抗罢了。

队长接着道:“你没打过仗,就不要纸上谈兵了。”他摆摆手,“后方军需所正缺人,你过去吧。”

姜小乙没有再反驳他,低声自语了一句。

“庆县城池之牢固,是一道绝佳防线,如果朝廷尚有能人在,一定会想尽办法固守此地。”

说完,转身离去。

来到军需所,果然缺人,姜小乙被分配去清点物资,几日下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搬东西,累得她腰酸背痛,浑身僵硬。

两日后,攻城战正式打响。

军营内热火朝天,姜小乙被留在后方,只能靠偶尔的讯息了解战况。

刘公军自然希望速战速决,一开战便全力以赴,但一连四日的攻势都被化解了。

“负隅顽抗。”军需官冷冷道,“守起城来如此拼命,还不是怕城破了小命不保!不过他们怕得没错,刘公军绝不杀害无辜百姓,但这些大黎的走狗,一个也别想活!”

攻城到了第五日,战况越发激烈,大军也开始到后方调兵。姜小乙分配到一件薄甲,一把刀,一副盾牌,一个头盔,甲胄还没套牢,人就被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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