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明花作(71)

肖宗镜冷冷道:“魑魅魍魉,蚊蝇蚁蟑,都是一路货色。”

接下来他们又挖出几具尸体,死状与第一具相差无几。后挖得越拉越深,姜小乙又碰到一件铠甲,这甲胄与之前的军士不同,颜色灰黑,更为沉重繁复,姜小乙心中已有预感,低声道:“大人……”

肖宗镜走来,将人挖出,翻来正面,这是一位五十几岁的男子,国字脸,蓄长须,面容刚毅苍劲,他的眉眼间同样呈现阴绿的腐色。

肖宗镜看清此人面目,不禁一颤。

“赵将军!”

赵德岐是本朝名将,与肖宗镜的父亲肖谦曾是莫逆之交,肖谦死后,他对肖宗镜也颇为照顾,二人私下以叔侄相称。虽然赵德岐常年驻守南方,与肖宗镜见面不多,但二人感情依然深厚,如今眼见赵德岐死于非命,肖宗镜悲愤难抑。

“想不到你南征北战,戎马一生,最后竟死在如此宵小手中……”他沉声道,“我定破此案,为你报仇!”

这幽深的密林似乎也感受到他的怒意,刮起阵阵狂风。

姜小乙大气都不敢出。

有件事她没敢告诉肖宗镜——其实当初张青阳使用死人道,也并非是为了害人。

那时的饥荒太过严重了,已经到了人吃人的境地。有些孤寡老人,没有保护,经常被青壮年杀害食用。后来张青阳把他们集中在一起,在外面设了法阵,不让人进入。一开始还有人不信邪,后来连续死了十几个后,大家才明白那地方是真的去不得。

但是这些过往,姜小乙现在不能说。

她悄悄看肖宗镜,他脸色阴沉,难掩愤怒。她不禁捏了把汗,心道张青阳啊张青阳,你小子这次真是要倒大霉了。

过了许久,肖宗镜平静下来,看着遍地的尸首,问道:“那妖道武功如何?”

姜小乙忙道:“他不会武功,至少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只会术法。”

肖宗镜沉吟道:“不对,光凭这点道行,绝不是赵将军的对手。”

姜小乙思索道:“余英说找上门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可张青阳比我年纪还小,他们一定还有其他人。”

话虽这么说,可这些尸首都非常完整,身上不见其他伤,只有死人道的痕迹。

肖宗镜眯起眼。

“点火。”

姜小乙从怀里掏出几张火符,轻轻一震,燃起微弱火苗。这火在如此阴湿的林子中维持不了多久,姜小乙手掌挡风,尽量维护。

这时天空忽然一声鸣叫,她浑身一抖,猛地抬头。

一只夜鹰划过天空。

她心里骂自己不该这么草木皆兵,再看肖宗镜,他已经扒开了赵德岐的铠甲衣衫,借着微弱的火光,再次查验尸首。

姜小乙蹲到他身边。

“……嗯?”他似乎有所发现,张开手掌,置于赵德岐的脖颈上,真气运转,使之松懈。

一道细细的纹路从赵德岐喉咙间缓缓显现。

火光熄灭的前一瞬,姜小乙看清了。

“是刀伤!”

肖宗镜低声道:“薄如蝉翼,这人刀法高明。”

姜小乙听着这句“薄如蝉翼”,回想起余英之前的描述,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来。

“……难道是他?”

肖宗镜抬眼。“谁?”

“‘夜蝉’!”姜小乙解释道:“夜蝉是早年江湖上一名使刀的高手,听说他生来眼睛就比常人敏锐,视黑夜如白昼,所以只喜欢在晚间动手,他又使一把极薄的窄刀,便获得了‘夜蝉’个绰号。但因为眼睛过于敏感,他白天活动便受影响,大人可还记得余英形容此人眼睛总是半睁半闭,想来是光太亮,使他睁不开眼。他也销声匿迹很久了,没想到这时候出来了。”

肖宗镜:“看来军饷是上等的饵料了,竟把这么多藏行匿影的人都钓出来了。”他看了看姜小乙,面色稍显欣慰。“亏了你对这些事颇为了解,省却了不少时间。”

姜小乙心道她以前跟达七吃的就是倒卖消息的饭,知道的当然多了。

“事发之地应该就在刚刚的山道,去看一看,或许还能找到什么线索。”肖宗镜放下尸首,与姜小乙一同来到山崖下,此种地形,无风也起三尺浪,行至十丈外,姜小乙已经被吹得浑身冰冷,睁不开眼。“这种地势太危险了,为何要选这一条险路?”

肖宗镜叹道:“南军现在正与反贼交战,前线吃紧,赵将军太急了。”

姜小乙道:“这伙匪徒会不会就是反贼派来的?”

可据她所知,目前成气候的叛军都在东边,西边也有几股,南边都是小打小闹。按理来说,这种档次的叛军,应该请不起夜蝉这样的助力才对。

肖宗镜:“现在还无从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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