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兄(135)

内殿烧有上等的银碳,暖意融融。

皇帝伸手欲解下大氅,还未碰到,视线就忽的一转,瞥向一旁站立的女子。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他蹙眉,沉声道:“过来,给朕的大氅脱掉。”

许长安微讶,但还是依言走到他面前,抬手小心翼翼去解他颈下的系带。

这并不是多复杂的活计,只是她先时被他扼着手腕,血液流通不畅,现下还手指冰凉。举着手行动之际,手指一哆嗦,无意间就碰到他的脖颈凸起处。

她的手刚一碰触到他的喉结,皇帝眸色就立时一黯,身体一阵滚烫。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倏地攥住了她的手,一拉一拽,迫使她不得不向前一步仰视着他。他双眉紧蹙:“你做什么?这点小事都干不好吗?”

他真恼恨自己,竟会因为她这么一个动作而情动。

皇帝的怒意扑面而来,许长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弥漫的委屈。她睫羽轻颤,抿了抿唇,轻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有福的声音适时响起:“皇上,现下可要用膳?”

今日折腾到现在,皇帝还水米未进。早朝之后立刻去苏家,后恢复记忆、知道当年真相,又匆匆去金药堂质问。他怒不可遏回宫,哪里吃得下?好半天才压下怒火亲自起草诏书,却得知她想假死逃走,当即马不停蹄地去把人给带回来。

皇帝淡淡地拂了有福一眼,声音略缓和了一点:“传膳吧!”

“是。”

因为有这么一个小插曲在,皇帝松开对许长安的钳制,自己解下了大氅,随手扔给侍立一旁的小内侍。

给皇帝准备的膳食岂会让他久等?他刚吩咐传膳,不多时就有内监宫人鱼贯而入,奉上精致菜肴。

全程安安静静,基本没有杂音。

许长安觉得自己在这里极其多余,可偏生没有皇帝的吩咐,她又不知该如何自处。唯恐一不小心,就再次触怒皇帝。

事到如今,她已清楚地认识到:他不是记忆中的承志,他是皇帝,是她得罪不起的人。他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轻易地左右她的人生。

而她已经狠狠惹怒他了。

先前在湘城也好,在京城也罢,甚至是寥寥几次的进宫,她都不曾像现在这般惶恐无措。这种命运捏在旁人手中,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的一颗心始终半悬着。

皇帝净了手,看了一眼许长安,只见她眼睑低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冷声吩咐:“过来,陪朕用膳。”

许长安收起杂乱思绪,点头,应一声是,快步走至桌边。

其实在金药堂时,她已陪着文元勉强用过一些,此时也没有食欲,但这会儿皇帝吩咐,她不能不从。

许长安小心落座,慢慢吃着面前的菜肴,至于究竟是什么滋味,她并不在意。她留心注意着皇帝,好应对他突然下的命令。

皇帝眼眸沉了沉,他腹中饥饿,虽然吃的很快,可动作却极优雅。

他看得出来,她现在很老实听话,也没敢跟他玩心眼。但他心里并不畅快,反而莫名的烦躁。

所以说,如果不是要利用他,她对他就是这么个态度?

她只吃眼前的菜肴,对于其他视而不见。

皇帝突然拧眉,“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来人,撤下去!”

旁边侍立的内监宫人匆忙上前,撤下残羹冷炙。

许长安暗暗松一口气,在众人的动作中悄悄站起。

不过她并没有舒心太久,因为皇帝下一句话就问她:“磨墨会不会?”

“会一点。”许长安既会写字,肯定也会磨墨。

“过来,替朕磨墨。”

皇帝今日下朝之后,就各种折腾,尚有堆积的公务尚未处理。如今年关将至,还有各地朝贺的折子。

他批阅之际,许长安就在不远处磨墨。

她不能站得太近,有窥伺奏折的嫌疑,可又不能立得太远。

此时内殿安安静静,有福犹豫再三,还是没问怎么安置这位娘娘,只远远站着,眼观鼻鼻观心。

许长安磨墨,前所未有的认真,重复让她的右臂微微有些发酸。研磨出来的墨已经够用了,可没有皇帝的吩咐,她仍不敢停下,只是动作变得极慢极慢。

她很想知道,此时此刻,文元在做什么。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觉得困了吧?自己不在他身边,他能不能睡好?半夜会不会踢掉被子?会不会做噩梦?

将手边一摞奏章批阅完,皇帝眼角余光掠过一直还在磨墨的人。见她神思不属,眼神飘忽,他瞧了一眼桌上的沙漏,皱一皱眉:“去洗漱。”

许长安心头一跳,神色微变,低低应了一声:“是。”

她今晚突然被带到宫中,随身物品一个也没带。不过这些显然并不需要她操心。

程十七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