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闻璟的眼睛还是没睁开：“骨折？不能吧，不就砸了一下。”

他又补了句：“我没那么脆弱。”

沐苒从口袋里翻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慢吞吞地伸到他额头边。

池闻璟没动，任由沐苒给他擦汗。

他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与虚弱的面色格格不入。

“你还笑得出来。”沐苒小声喃喃道。

“能被这么照顾。”池闻璟把头枕在后座靠背上，“再多砸几下也无所谓。”

沐苒揣摩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反倒想到池闻璟来这里的目的。

是为了接自己。

他如果不过来的话，就不会被砸了。

归根结底是自己的那份私心害了他。

想着想着，沐苒觉得眼眶又逐渐湿润起来。她背过头，想把眼泪憋回去。

“小伙子，手受伤了呀？”司机通过后视镜打量了两人几眼。

“嗯。”池闻璟神色舒缓地答道，像个没事人似的。

“那还是要小心一点的。”司机想到什么，忽而惋惜道，“我之前听说过一个年轻人，手也是受伤了，一直拖着没去治，后来啊，唉。”

“怎么了？”池闻璟悠闲地配合问。

沐苒也猛地回神看向前方，明显对这个话题十分在意。

“后来他的手就废掉了。”司机叹了口气，“你说可不可惜。”

“年纪轻轻的，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哟。”

沐苒呆愣着将目光转移到池闻璟的手臂上，刚刚忍住的眼泪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

“小姑娘你哭什么？你的手也受伤了？”司机疑惑道。

“师傅，您就别吓唬我们了。这不是在去医院的路上吗？”池闻璟淡淡笑了声，抽出那只完好的手臂胡乱摸了摸沐苒的脑袋。

“别哭了，我的手不会废掉的。”

沐苒拿手背挡住眼帘，抽噎着说：“一定不会的。”

池闻璟被她认真又可怜的语气逗笑了，一不留神，那条被砸的胳膊不小心挥到了车窗上。

他没忍住发出一阵抽气声。

“嘶。”

“你不要乱动。”沐苒急忙凑过去盯着他的手臂看，“是不是很痛？”

“还好。”

发觉沐苒大半个人都覆在自己身上，池闻璟的脸重新恢复了些血色。

最近的医院离这里不过十几分钟，在他们聊天的间隙，车子已经驶到医院门口了。

经过一系列流程，走进科室后，沐苒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暂时放下。

“小沐，看看，你的脸都哭花了，快去洗个脸吧。”池闻璟以一种难得的温柔语气说道。

沐苒用衣袖随便擦了擦：“我不去，我在这陪你。”

“可是看起来很丑哎。”池闻璟脸不红心不跳地骗她。

“丑吗？”沐苒撇过头，“那我去洗一下，马上回来。”

沐苒踏出门的同时，池闻璟唇边的笑并行不悖地敛起。

“你的手臂之前是不是骨折过？时间间隔得还挺短的。”医生盯着池闻璟问。

池闻璟没什么所谓地“嗯”了声：“好像也不是很短，几个月前就好了。”

提起这件事，那些不好的回忆全都一股脑地升上他的心头。

-

池闻璟刚上高一没多久的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在外面待到很晚才回到那个所谓的“家”。

当时，池见瑜在二层到三层之间的小阁楼逗家里的金毛玩，看到他回来，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

池闻璟边敷衍地应声边上楼，打算直接回房间。

谁知，池见瑜不知为何，突然翻过楼梯外围的栏杆，等他勉强站稳时，脚却猝不及防踩到了一个玩具球，整个人直直摔了下来。

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

池闻璟几乎是想也没想，一个箭步飞奔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他冲到地上用一只手臂稳稳托住了池见瑜的头。

池见瑜的头是保住了，但他的手承受了巨大的冲击力，恍如被硬生生折断一样痛苦。

到底还是小孩子，池见瑜瞧自己从这么高的地方跌下，不管疼不疼，先径自大声哭起来，口中不住地喊爸爸妈妈。

池闻璟想站起来，却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气，接连不断的剧痛仿佛自手传遍了全身。

池见瑜的大哭大闹成功地引来了池茂升和章荷。见自己的儿子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章荷狂奔过来抱起他。

“阿瑜，怎么了？”她边哄边问。

“从那里摔、摔……”池见瑜指了指阁楼，模模糊糊说着几乎不成篇的话语。

章荷将他转了个圈，震惊道：“什么？！从那里摔下来的？”

“哪里摔伤了？”

听到这个问题，池见瑜渐渐停止抽泣，他似乎没觉得哪里很痛。

无意间侧头时，他看到了池闻璟皱眉咬唇的样子，这才猛然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