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定卿卿不放松+番外(10)

元赐娴却在想,倘使梦境是真,倒是人不可貌相了。当然,面上也回了他一笑。

如此你来我往笑过,有人坐不住了。最靠里的郑沛蓦然站起,朝这向迎来。

他年纪小,面庞稚气未脱,此刻两眼发直,脸泛红光,似是瞧见美人通体舒泰,连病痛也去了个干净,一路紧盯着元赐娴不放。

她穿了身水红色襦裙,水绿色的裙带束成双蝶结,当中串一对精致银铃,乌发挽三分落七分,发间缀一圈银饰,在日头下熠熠生辉。

郑沛读过点风物志,晓得西南一带不少人偏好银饰,较之周京别有一番风韵,霎时便觉如姜璧柔这般一身素雅的妇人实在太黯淡了,到了两人跟前,直接略过她,与元赐娴招呼:“娴表妹!”

元赐娴已故的外祖母是先皇的异母妹,说起来,徽宁帝算她表舅,郑沛非要唤她一声表妹的话,倒也没错。

只是这叫法,真叫人结结实实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按捺了一下心中不适,与嫂嫂一道给他行万福礼,却是刚起了个头,就被他摁住了手背,听他满腔柔情地道:“娴表妹不必多礼……”

元赐娴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在姚州能横着走,可到了长安身份就不够看了,尤其还有个惨绝人寰的梦境提醒她谨言慎行,便更不会在这吃人的地界随意交恶。

但她也非事事愿忍。

她将手一把抽回,朝郑沛皮笑肉不笑道:“九殿下,实是抱歉,赐娴有洁癖。”

跟在后边的拾翠适时递上一方锦帕给她擦拭。

姜璧柔悄悄拉了把她的袖子,示意她忍忍,点到为止。

眼见郑沛脸都白了一层,郑濯忙起身来打圆场,笑道:“我头回见识所谓洁癖,还是在陆侍郎这里。与子澍比,县主想来已是轻微的了。”

元赐娴看了眼低头抿茶的陆时卿,心道这人的毛病可真多啊。她才没什么洁癖,装的罢了。

有了这台阶,她也就顺势下了。毕竟郑沛的母亲位列四妃,算得上得宠,娘家也是个势大的,真得罪了他,她怕也没好果子吃,便给完巴掌忙送糖,朝他笑问:“九殿下,不知这位是——?”

郑沛见她认得自己,却不认得郑濯,马上高兴了,屁颠屁颠过来:“这是我六哥!”

元赐娴假作恍然大悟状,给郑濯行了个礼,继而随他往里走去,一面问:“那照六殿下方才的意思,难不成换作陆侍郎,便要剁了自己的手不成。”

陆时卿偏过头来,狭长的凤目一眯:“县主真会说笑。”

“倒的确常有人这么夸我。”

见元赐娴和姜璧柔双双落座,郑沛也跟了进去,搭话道:“那可曾有人夸过娴表妹仙姿玉色,人间难觅?”

元赐娴好似听不懂他的示好,点点头:“有啊,也是陆侍郎。”

陆时卿没说话,眼底流露出的意思是:什么时候?

她笑着解释:“不过陆侍郎当时的措辞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

郑濯好像不大敢信,诧异问:“子澍还会夸人?”

陆时卿面露不悦:“一时嘴滑。”说罢大概觉得牙根有点痒,低头又抿了口茶。

元赐娴注意到,他手边这只白釉玉璧的茶瓯与案几上其余几只样式不同,约莫是自己带来的,心道果真是洁癖不假。

郑沛暗暗好奇元赐娴是如何结识陆时卿的,却怕美人再生气,不好当下揪着问,指了案上碗碟里的时令瓜果道:“娴表妹安心吃,这些瓜果干净得很。”

郑濯见他说话间略过了姜璧柔,替他补道:“元夫人也请。”

姜璧柔原本就是作陪来的,自然也不在意,含笑垂眼:“多谢殿下。”

这栋竹楼笼统八面,一面镂门,七面临窗,一窗一景各不相同。

郑沛比照窗景,从芙蓉园的春秋说到冬夏,紫云楼说到蓬莱山,听得元赐娴都替他口渴,一连吃了好几颗荔枝,嘴里得闲便答应几句。

等他停顿间隙,她看了眼对面一点吃食未碰的郑濯,问:“六殿下不吃荔枝吗?很甜的。”

她这一句有点反客为主的意思。郑濯抬头,笑看她一眼。

元赐娴吃相大方,不似寻常女子含蓄遮掩,却偏雅致得很,这玲珑透白的荔枝到了她饱满艳丽的唇边,不知何故,忽然叫人垂涎欲滴起来。

他便顺势吃了一颗,完了道:“的确很甜。”又问一旁一直干饮茶的陆时卿,“子澍不吃几颗解涩?”

陆时卿轻飘飘看了眼案几上的荔枝,冷声道:“您爱吃就多吃些。”

郑濯也不恼他这态度,朗声一笑,照他的话又吃了一颗。

元赐娴赞道:“殿下是识货的,这时节的荔枝汁多肉肥,再味美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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