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定卿卿不放松+番外(147)

他叹口气,硬着头皮呈上。

陆时卿的目光在封皮上一落,微微闪了闪。

见他苍白的手一滞,曹暗就想把信夺回来:“郎君,要不咱别看了吧?”

陆时卿心里也在踌躇,像是生平头一遭被一封信惹得犯怵,却到底接过拆开,坐直身板看了起来。

是元赐娴的字迹不错,比上回给他写情诗时一手随性的行草端正些许,她写道:“先生台鉴,见字如面。先生因我之故落入敌手,伤重昏迷,我理当随侍左右,躬身照料于您。然为时局所迫,无奈退避,实感歉疚非常,只望书成此信时您已醒转,且不日便能平复如旧。”

陆时卿执信的手一紧,继续往下看。

“先生为大周社稷屡涉生死大险,您之高义,令人敬慕。我亦恨力薄才疏,为此身所阻,无能上至庙堂,惩奸除恶,与您及天下志士同心同力,共济黎民,还大周一片清明河山。

我之所欲,为我力所不能及,故唯于浮沉宦海挣扎求生,以图不为洪流所没,不为朽木所腐,不受刀石蹉磨,不易赤诚之心,如此尔尔。”

他心下微涩,翻过一张纸,再看。

“先生情谊,我已明了于心,然或此生皆无以为应。我亦不言来世。遥遥之诺难得践,朝夕尚不可争,何论百年之后光景?”

“我辗转思虑彻夜,唯念及一事,乃今时可回报与先生,便是从此往后,我当以先生之愿为我愿,先生之志为我志。但有一日,四域疆土有我一处用武之地,纵使天南海北,九垓八埏,我去。我已负先生,但愿,不再负先生心中的苍生。

书短意长,不尽欲言。时局动荡,四面皆敌,万望先生珍重自己。赐娴谨启。”

信至末尾,陆时卿怔在原地。

曹暗见状急问:“郎君,信上说了什么?”

陆时卿极缓极缓地眨了眨眼,似是震撼太大,一时没说上话来。

“徐善”其实并未向元赐娴明确表态,但她确定了就是确定了,也不懦弱逃避,也不小心问询,直截了当便作了回复。以至陆时卿根本没想到,在他忍痛做足准备,看她向“徐善”表意的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这样一封拒绝信。

他不能不惊讶。

惊讶于她的洒脱,她的果决,她的坦率。惊讶于她志在辟疆裂土的勇敢。惊讶于她将儿女情长付诸家国大爱的胸怀。

有那么一瞬,他好像不是陆时卿,而是信中这个被她选择辜负的徐善。

他没有为那个或许是以婚约取胜的陆时卿感到庆幸,只是心疼,非常非常心疼。

他突然很想见她。

陆时卿在长久的沉默后,开口道:“帮我去趟元府。”

曹暗一骇,这是怎得了,要解除婚约?

他道:“郎君,婚约来之不易,您可别想不开啊!”

陆时卿觑他一眼:“跟元赐娴说我生病了,叫她摸着良心决定要不要来看我。”

曹暗“蛤”了一声:“不是……郎君,你准备摊牌了?”他说罢自顾自道,“摊牌也好……”

“谁说我要摊牌?”陆时卿打断他,“要摊牌也不是现在。”

“现在有何不妥?小人看您实在太苦了。”

陆时卿叹口气,“徐善”这个烂摊子一发不可收拾到如今,的确是得尽快解决了,经此一信,他已经开始考虑坦白的事,但却绝不是眼下。

他解释道:“你觉得在平王看来,‘徐善’跟元赐娴的关系怎么样?”

曹暗肯定道:“经昨日一遭,自然已算生死之交。”

“那平王觉得,我跟元赐娴的关系如何?”

“您与县主是未婚夫妻,又曾一路南下相伴,自然也是亲近的。”

陆时卿点点头:“那就对了。”

曹暗霎时领悟。实则哪怕郎君偷换了刺客的讯息,昨日徐善所为也难免会叫平王联想到他。

“平王不至于直接怀疑到我跟前,却难免要有所试探,所以近来必然会跟元赐娴打一次交道。”陆时卿解释道,“她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最安全的。等此次危机解除,我就找机会跟她说明白。现在,”他看看曹暗,冷冷道,“马上告诉她,我得了风寒,快。”

曹暗一看他没了耐性,赶紧扭头要去办,走到一半又道:“郎君,您这屋子可以收拾妥帖,不露破绽,可您这人不是风寒的脸色啊,您可别……”可别淘气呀。

陆时卿脸一沉,冷冷道:“问霜妤拿点脂粉来,要没有味的,抹了看起来像没抹的。”

“……”

陆时卿声称这是一次演练,只有不在元赐娴跟前露馅,后日才能过关。曹暗只好假装不知道他的心思,抽着嘴角照办。

元赐娴赶到的时候,陆时卿正裹着被褥躺在床角,周身的血腥气已经没了,伤药也被浓郁的汤药味盖了过去,绷带被藏在里衣里,气色乃至唇色,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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