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之神显然听明白了顾烨的意思，但祂最终选择了在这方面保持沉默。

“……完美？”祂沉默片刻，反问道，“你真的觉得彻底结束这个神明的纪元，这对这个世界来说，会是一个能让一切回归正轨的完美结局么？”

“你知道人性么，那实在是一种过于复杂且多变的东西。这个世界需要神明，祂们的存在反而能算是强制性地平衡了这个世界的欲念与善恶。这些年里来，帝国与魔域连年的战争确实能称得上是因为神明。可问题是，就算是没有祂们的存在，因为种族的不同而生出的天然隔阂，为了夺得更多的土地与生存资源，战争难道就真的不会出现么？”

“你应该也能猜到的吧，在魔域因为人口增多而越来越拥挤后，就算是为了让魔物维持在一个合理的数值上，抑或是为了生存夺得更多的资源，即便没有神明的示意，这片大陆也必然会因此而生出战争。”

“确实，”战争总归是会出现在这方拥挤的土地上的，顾烨对此的确无法反驳，“但如果真到了那一天，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们能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承担责任付出代价，但是神明不行。”

“这个时代或许确实需要信仰，恶劣的条件下生存确实需要一个心灵的慰藉用以支撑人生。但是信仰归信仰，没人真的需要一个指手画脚、妄图统治操控所有人命运的神明。你看现在的帝国与魔域，所有正发生于这片大陆上的一切都在证明这个道理。”

……就在科伦纳和纳得奇隆接连出现异样后，这场魔法革命便在瞬息之间裹挟着所有人的命运，朝着一个与神明相反的方向涌去。那些在战火中被迫搁浅的困惑与疑问在此时终于复苏，在战争停下后，它们便不断催促着所有人去往前方。

无论是帝国还是人类，那两个截然不同的种族在此刻都在因为同一个原因而沸腾。他们的命运至此终于穿透了硝烟，开始直视神明的双眼逼问最终的答案。

“那只是帝国与魔域……”自然之神咬牙。

即便最近祂一直待在寂静之森，可最近沸沸扬扬的这些事祂却也都清楚。

祂也听到过信徒朝祂发出的质问，于是祂无法在顾烨面前否认真相。

“那只是帝国与魔域，”自然之神重复着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告诉顾烨还是在说给自己听，“在寂静之森，我的子民需要一个自然之神，他们需要一位神明来庇佑、来管理这片森林。一旦神明彻底陨落，那些脆弱的精灵必然会被罪恶所彻底撕裂。”

顾烨静静地看着祂，他想说，你不要这么想当然地看轻一个生命，绝境之下无论是谁都能爆发出力量。

在弗朗西斯口中，在神明降临前的那个世界，这些貌美的精灵都是最为骁勇的战士与最为聪慧的智者，他们的生命曾在世人眼中就像是现在的那些神明一样耀眼，而不是终日在与外界隔绝森林里，唯一的乐趣只剩下酿造所谓的生命之息。

但他最终没把这些话问出口，只是向对面的自然之神表明了弗朗西斯的意思：“在一切都结束后，弗朗西斯愿意将陨落遗迹搬迁到寂静之森里，以此来保卫精灵的安全，也算是表达对上一位自然之神的感谢。你的子民即便是在未来也能享受和平，他们的生命也不必在无知无觉下被迫与他人共享。”

“如果是这样，你会愿意么？”在自然之神前来拜访前，弗朗西斯就已经将自己的大致打算告诉了顾烨。他现在问出的这些，差不多也算是在帮对方索求答案。

自然之神没吭声。

按理说，这对寂静之森的那些精灵来说，确实已经能算是一个最好的结果了。

碍于过去和特雷默尔的情分，弗朗西斯愿意出手庇佑寂静之森的精灵。祂几乎已经能想象到，在这场弑神之战彻底结束后，解放了这个世界的传说英雄——弗朗西斯在世人口中会是怎样一个光辉的形象。在对方公开表明对精灵的偏爱后，短时间内必然没人敢贸然进犯。

而在这之后，就算是人性的贪婪最终拉低了道德的底线，使得他们暗地里对寂静之森内的精灵下手，那么这片森林也会像是那个能在诸神眼皮子底下数千年安然无恙的陨落遗迹一样，依旧毫发无伤。

更别说，在这之前，在祂之前，上一位自然之神便曾用生命起誓，立志结束这一切。同为精灵，特雷默尔既然都愿意为了这些精灵成神忍受数千年的孤独，那祂也不可能在几千年后为了弑神而让其他精灵陪葬。这在特雷默尔看来，这些对精灵来说应该也算不上是什么坏消息。

从理智上来看，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但祂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