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阳春(121)

闻人湙未从来没有见过容莺在他面前流露出这样的姿态, 既没有恼恨, 也没有畏惧和卑怯, 面上一片戚然, 似是对他彻底绝了念想。

“我待你何处不好,为何总要念着那些旧事不放, 周天子无情无义在先,视你如草芥, 而我却奉你为珍宝,几次你忤逆欺骗, 我都不计较。究竟是为何, 你偏不肯如我意, 只要和你和从前一般乖顺,我依然爱你护你,此生不让人受人欺辱,如此还不够吗?”他似乎也生出了一股怨愤来,一连说了好几句,捏着她肩膀的手都忍不住用力。

容莺肩上生疼,正要将他拂开,闻人湙却侧过脸去, 以袖掩面咳嗽起来。

他身躯微微躬着,如一只白鹤折颈,容止端庄温雅,周身矜贵气度似是与生俱来。

也难怪,说他是废太子遗孤,无需证明便被人轻而易举的接受了。

容莺下意识伸手要去拍他后背替他顺气,然而手指微动,却没有真的伸出手去。正如闻人湙所说,只要他想,就能让她这一生不沾风雪。然而人总是会变的,她对这样的闻人湙生不出爱慕之情,就像从前看着一盘极诱人的菜肴,始终尝不到才心心念念,后来真的尝到口中,才发现分明是另一种味道,与她心中所想恰好相反,叫人难以下咽。

只因她真心爱慕过闻人湙,才无法忍受被他当做娇美的鸟雀。

闻人湙白皙的面色在剧烈的咳嗽过后微微泛红,也不知有没有生气的成分在,他半是恼恨半是无可奈何,语气都咬牙切齿的。“你当真是不知好歹。”

容莺不想与他争论,乖顺地点头。“先生说得是。”

他愈发气闷,索性冷静下来不再缠论。

容莺又说:“我要去见三哥。”

闻人湙听到她温软嗓音中不断吐出的“三哥”二字,心中便觉不快,冷笑道:“他若算你三哥,你合该叫我一声兄长。”

容莺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去,沉默着不再说话。

——

夜深后,容莺洗漱完早早睡下,窝在床榻里侧。

闻人湙今日似乎格外繁忙,总是有处理不完的公务,一直到夜深的时候,容莺睡不安生半途醒来,看到书房的灯仍亮着,里面人影交叠,似乎是正在处理公务。

她起身去倒了杯茶水润嗓子,然而视物不清,不慎被案角绊倒,摔倒时将杯盏也打碎了,碰撞声响在夜里十分清晰,不等她撑着爬起身来,就听见有人靠近,脚步声显得十分匆忙。

“怎么醒了?”闻人湙从后将她揽到怀里,打横抱起来放回榻上,慌忙间连他都忘了之前的不悦,语气中尽是温柔关切。“可有伤到哪里?”

容莺发懵,摇摇头往里坐,掀开被子准备再躺回去。

闻人湙就那样静坐地看着她,并没有立刻离去,容莺被他盯着仿佛如芒在背,怎么都睡不安生,只好问:“你怎么还不走?”

他无奈道:“还真是没良心。”

书房中仍有人在等待,然而他却不顾那两人,自己留在寝殿安抚容莺。

容莺开口提醒:“你去处理公务,不用管我。”

“明早我要去趟洛阳,不日便回,你留在宫中等我回来。”他想到了什么,语气顿了顿,有缱绻之意。“洛阳的织锦闻名天下,有最好的绣娘,我让人为你赶制的嫁衣也该好了,等回来的时候,我们便定下婚期。”

容莺本来还有些困,听得浑浑噩噩,对于闻人湙要去洛阳的事也没什么感触,直到听见嫁衣和成婚二字,立刻就精神了起来,忙抬起头,愕然道:“什么成婚?”

闻人湙的温柔总是藏着淬毒的刀剑,看似柔和实则尽是威胁与逼迫。

“自然是你与我成婚。”

“这怎么行?”她从来没听说过嫁衣的事,闻人湙早就让人赶制了嫁衣,她竟一无所知。“我是周朝的公主,你是谋逆之人,何谈成婚之事?”

闻人湙的指腹停在她下唇,调|情般轻而缓地摩挲着,惹得她不禁颤栗。

“怕什么,你若不喜欢,我替你重新安排一个身份就是。”闻人湙俯下身,贴着她的耳边,轻声道:“崔家日渐没落,却仍是名门世族,你便做崔家的女儿,正好名正言顺与我相配。”

她为什么一定要与闻人湙相配!

容莺听到他如此安排自己的身份,几乎是克制不住地怒了。要她摒弃名姓,认不相识的人为父母兄长,只为了与他相配,何其可笑。

她忍怒不发,缓了几口气,说道:“我心中难安。”

“崔家想飞黄腾达,务必会誓死追随于我,我要做的事他们不敢置喙,你且心安。”

闻人湙似乎并不觉得此事有什么不好,他将一切都安排得体,只要容莺一个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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