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阳春(142)

早些日子她就察觉出聆春不对,梁歇同样猜疑聆春手上那块鱼符的来处。加上近日聆春急着要走,她心早已生了疑心,却迟迟不愿意将此事戳穿,便暗地里和梁歇说了此事,让他派出一小队人暗中护着她。一旦遇到不测,他们先拖延时间,再让人回城叫兵,好将聆春背后的人引出来一网打尽。

若无事发生,这一小队人便会跟着她,一路护送她去幽州。

容莺当然是盼着无事发生,她不愿意相信聆春会背叛,极尽所能地暗示过聆春,希望她顾念着彼此的情分。

聆春醒了以后滴水不进,躺在榻上默不作声地流泪,下人看不过去,便请容莺去看看。

容莺走到床榻边,聆春才终于有了一丝触动,启唇问她:“公主为何还要帮我?”

容莺看到她脸上的伤痕,在她身边坐下,缓缓道:“我帮你并非是不怨你的背叛,只是不忍看你被人如此践踏,换做是任何一个女子受到欺凌,我都会义无反顾去帮她。”

容莺的声音轻柔而缓和,如同曾经坐在房顶看星星时和她小声说心事一般。

“你为了家人背叛我也是无可厚非,毕竟要说起孰轻孰重,我当然不能与他们比。”

聆春脸色苍白,目光中透着一种近乎麻木的情绪。“公主想如何处置奴婢?”

“梁娘子说你手脚伶俐,会替你寻一份不错的活计,先泾州安置下来。乱世中能活下来已经不易,往后我不会留你在身边,你想要再去侍奉旁人,我也不会干预。”

聆春听得出来,容莺貌似疏离,却已经替她想好了退路,已经是仁至义尽,可越是如此,她心中更加如烈火焚烧一般。行差步错,终身悔恨,终身不得解脱。

她一闭眼,脑海中就是被投入锅中炖煮的父母亲人,是容莺失望至极的眼神。

夜深了梁歇才处理完公事,白日里捉来的叛军还要详细审问,他认为此事因容莺而起,审问的时候容莺也该有知情的权利。他睡得很晚,然而翌日一早就被侍从吵醒了,忙催着他起来看看。

梁歇匆忙穿戴整齐,去了容莺的院子。

容莺显然也是被匆忙中吵醒,一头墨发还披散着,身上随意罩着一件宽大的袍子,凉风吹过的时候,将袖袍灌得高高鼓起,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一座孤寂的石像。

府中仅有的几个婢女都别过脸,不敢看地上肤色透着青白的死人。

梁歇走近的时候,能听到有婢女窃窃私语的声音。“怎么就想不开呢……”

“说是吊死的,以后这屋子可不敢住人……”

聆春没了声息,半张着嘴,一副哭似的的表情,就这么永久地留在了她的脸上。

“公主……”梁歇面对这样的局面,忽然间也词穷了起来。

第63章 擦肩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聆春下葬当日下了雨, 泾州没有她的亲人,丧事也办得十分简单。

容莺撑着一柄青竹伞,站在新砌的坟头前很久, 衣衫被飘进去的凉雨打湿了大半。湿润的鬓发贴在颊边, 水珠顺着苍白的面颊一直流到下颌。

天色灰暗,她一身素衣站在荒地, 仿佛是野地里开出的花, 即将要被这风雨给摧折打倒。

容莺上一次有这样的感受, 还是赵姬死在她的面前。只不过当时她年纪太小, 不如现在痛楚深刻。

亲人逝世, 对她而言略显模糊的一个概念突然就清晰了起来, 可又不仅仅如此。聆春几乎是代表了她的一段时光,从此聆春一走, 唯一一个见证过她漫长成长的人也离开了。

如今的一切,都和她从前的期望背道而驰。

回到太守府后容莺受了凉, 离开泾州的事便暂时耽搁了下来。

病去如抽丝,容莺好得很慢, 喝药也艰难, 夜里惊梦醒来, 下意识开口叫聆春,无人应答后才想起聆春已经不在了,在床榻上静默地坐了很久,再摸脸颊才发现已是冰凉一片。

梁歇抓到几个叛军提供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他们也是替李皎办事,想抓走容莺好立功,只是他们太过傲慢,只当容莺是个养在深宫中一无所知的小姑娘, 想将人带走日后用来威胁闻人湙。梁歇将人关在狱中,没有立刻处置。

侍女将药和午膳送去,容莺喝药的时候梁歇就在身边,盯着她一口一口喝干净。

容莺睨他一眼,问道:“你怎么也要盯着我喝药?”

“从前听说过公主喝药不太老实。”梁歇这话也是从穆桓庭那里听来的。

穆桓庭虽然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但他也会偷偷打听容莺的事,在长安被围困的那阵子也命人悄悄照应过她,时而得了兴致便会和梁歇说上两句,以至于梁歇也曾生过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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