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阳春(172)

一直到凉风从未阖上的窗户钻进来将她冻醒,她才发现屋子里一片漆黑,唯一的光线便是从窗户投进来的冷清月辉。

床榻上的闻人湙似乎陷入了某种梦魇,正眉头紧皱发出几句破碎而模糊的呓语。容莺见他额头泛出了冷汗,以为是哪里的伤口开裂了疼得厉害,便伸手掀去被褥,想解开衣襟看一眼,然而榻上的人却突然睁开双眼,不等她出声便单手锁住她脖颈,一手掐住她喉咙,一副要取她性命的架势。

“你是何人?”闻人湙的嗓子干涩得厉害,如同是被砂砾摩擦过的玉石。

“你的伤!”容莺被他吓了一跳,又怕伤到他没敢挣扎。

他只是松了力道,却没有完全松手,一言不发地保持着动作。

“闻人湙,我是容莺。”她以为闻人湙还没有认出自己,便昭明了身份。

他沉默片刻,还是没松手,甚至手指掐在她咽喉处,冷嘲道:“她怎么会管我,她盼着我死了,好与梁歇双宿双飞才是。”

容莺也不知怎么的,竟从话里听出了一丝委屈来。

“我没有盼着你死。”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话吗?”他话音刚落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容莺得到喘息,立刻伸手去扶他。然而眼前昏黑,也看不清他的伤处。

“你又想去哪儿?”

闻人湙察觉到她起身要走,也不顾手上钻心的疼,只死死攥住她。语气虽狠戾,却也有一瞬的慌张,如同落水的人抱住了一根脆弱的浮木。

“我只是去点灯,你不要伤到自己。”容莺回身安抚了两句,闻人湙躁动不安的情绪似乎有所平静,渐渐地松了手,任由她点亮室内的烛火。

闻人湙终于看清了她,一身古怪的道袍,难怪被他认成了生人。

因为方才的动作,闻人湙手上缠着的白布已经渗了血,她只能替他拆开好换药。

如今他只要稍有动作,疼痛便会牵及全身。

拆开了缠在伤口上的布,容莺才看清闻人湙的手掌到底伤得有多重。手心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边缘被雨水泡的发白,内里又不断流着血水,皮肉狰狞地外翻,仅仅是看一眼就让人心生惧怕。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似的,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容莺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上药,冷不丁听他开口:“为什么还要来?”

她未曾多想,下意识便答:“许三叠让我来找你。”

然而她说完这句,闻人湙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间抽回手,面上如同覆了层寒霜般阴森,指着门口的方向冷声道:“你走。”

容莺见他突然发火,慌乱地往后退了两步,怕他气急了自己应付不来,便想去叫个童子帮着自己替他换药,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等走出门口没多远,又听见屋内桌椅碰撞的声响,忙又返回去看他。

闻人湙也不知何时下的床榻,赤脚就追了过来,摔倒在地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狼狈地扶着桌沿想要起身,指缝间都在滴血。

“你这是做什么?”她心中一紧,俯身想去扶他起来。

闻人湙见容莺折返,眼睫颤了颤,突然卸下力道,任由半个身子趴在她身上,压得她险些仰过身去。

她跪坐在地,感受到落在她颈侧的温热呼吸,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我只是去找人,不是要丢下你走。”

闻人湙虚弱道:“骗子。”

第77章 不走 “天黑之前回来”

闻人湙一番折腾后, 身上的伤口果不其然加重了。

白简宁被二人的动静给引来,得知他下了榻乱跑,出言斥责了两句, 容莺像做错事的学生一般低头挨训, 等到白简宁走了以后才重新替闻人湙换药。

方才还逞强下榻追她的人,现在却病弱到连一只胳膊都动不了, 要她帮着脱衣服。

容莺没什么脾气, 大概是看闻人湙这副样子太可怜了些, 说什么便照做。闻人湙身上满是青紫, 姣好的一张面容上也留下了不少擦伤。

“你到底是怎么伤到的?”她上药的时候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

“从悬崖上跳下来了。”

他平静说出这句话, 容莺蓦地睁大眼, 声量也跟着拔高。“跳悬崖?你是找死吗?”

见容莺这副又惊又怒的表情,他一直阴沉的脸色反而缓和了不少。“不赌一把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容莺听完后心中泛起一阵歉疚, 若当时闻人湙稍出了些差错,如今已经没命了。她选择去救梁歇, 几乎不曾有过多少犹豫,只因不相信闻人湙真的会为了她义无反顾地涉险。

“可是为什么?”她仍是觉得不解。“我以为你不会轻易中计, 何况只是一个骗人的伎俩, 既然真假难料, 你又为何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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