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阳春(179)

容莺看出来了,倒是没有鄙夷的心思,毕竟怕死也是人之常情。“原来是逃兵,那你在长安可有家人?”

“看得出来娘子气度不凡,必定是权贵人家的女郎,草民愿助女郎。”那人不吝赞美之词,显然是有所求。

“你想如何帮我?”

“我能替娘子说动这妇人。”那人言毕立刻去找那妇人争论起来,随后容莺便见她从起初的激动到最后归于平静,甚至表情隐隐期待。

容莺听不懂他们争论了些什么,随后男人就朝她跪了下来,说道:“草民的母亲住在长安东街李家粥铺的旁边,本家姓严,还请贵人去看她一眼,为她添些衣物米粮,告诉她我会回去,让她再等些时日。”

容莺猜他在这村落中等了太久,已经不知道世道变成了什么样子,便实话说道:“长安天子已经出走,兵部也换了一批人,你此时回去已经没人会查你的卷宗了。”

男人神情激动,泪水盈眶,“贵人所言当真?”

“我骗你做什么?”

他随后对容莺磕了两个头,捶着胸口大哭起来。

紧接着他又跑了好几户人家,用驴和钱财换了牛车来,哭着求容莺带她一起回去。

封慈听到这样的要求,气得想要揍他,被容莺给拦住了。“他也算帮了我们,一起走也不打紧。”

于是一行三人就这么上路。那男人自称严甫,曾是一名先锋,战场上伤了腿,因为恐惧便临阵逃脱了,近两年都没敢回长安探望母亲。此地又偏僻,战乱后便隔绝了外界的消息。

封慈逼着严甫赶车,不许他与容莺搭话,胆敢有一句冒犯就能立刻拔刀砍了他。严甫知道眼前人不是普通身份,说话也十分小心,言辞间多有恭敬。

有了代步的牛车总比走路好,日夜不停地赶回长安以后,容莺已经被磋磨得认不出是个公主了。

守卫怎么都不信她的身份,容莺便拿出闻人湙的玉牌昭明,很快有人驾车来迎接。

严甫被赏赐了银两送回家,等他回去才发现家宅早就被收走,而母亲已在两年前病逝。

——

赵勉得知消息来接容莺,看到风尘仆仆的她不禁戏谑:“半点没有公主的模样了。”

容莺不在乎他是不是奚落,直接问道:“三姐姐在何处?”

“自然是在府中,你还是洗漱一番再去见她,免得要惹她不悦了。”赵勉说完这句,随后看向她身后眼神锐利的封慈。“这是封慈吧,背叛了闻人湙竟还有命活着?”

封慈目不斜视,丝毫不理会他说什么,只跟着容莺走。

不等容莺去洗漱,得知消息的容曦便匆匆赶来见她。

留在长安的容曦显然不曾得知容莺的经历,一见面便惊叫一声,喊道:“你怎么混成了这副模样?”

“说来话长,三姐姐近来可好?”

容曦面色不好,咬牙切齿道:“好什么好?如今处处被赵勉压一头,出入都被人盯着,容麒这没出息的,听说还动手打了李愿宁,气得李家人反目。也不知何时才能打回长安救我出去,我怕是要等到死了。”

容莺面色微变,随后容曦扭过头,质问道:“还有你与闻人湙的事,我听闻容恪也反了,那你呢?你跟容恪情意深厚,是否同他一般背弃了父皇?”

她没有立刻答话,容曦立刻便明白了,随后怒不可遏道:“你当初是如何与我说的,竟与这乱臣贼子为伍,帮着外人夺取大周江山!身为公主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容莺并没有如从前一般,因为几句责骂就泪盈盈地低头认错,反而心平气和道:“皇姐可知我为何灰头土脸的回到长安,是因为路上遇到了一群流民,他们从南方逃难而来,避的不是燕军,而是容麒的征兵令。这些百姓愤怒皇室锦衣玉食,他们却要受冻挨饿,知晓我是公主后便辱骂抢砸,想将我送给敌军换取粮食。”

容曦愣了一下,随后骂道:“不过是一群贱民,胆敢对皇室大不敬,直接杀了便是。”

容莺没有理她的话,继续道:“三姐姐发上的花丝镶宝钗价值千金,可以供好几户人家此生吃饱穿暖。而我此次北上,百姓们无粮可食,已经到了要吃人的地步。”

容曦睁大了眼,语气也不复方才那般盛气凌人。“我是公主,这些与我何干……”

“燕军早有攻打大周的意思,是两位皇兄谋害三哥,让他连失两城,给了燕军可乘之机,而后大周各地接连失陷,父皇不出兵抗敌,反而此前除去了平南王,致使朝中大乱。弃长安于不顾避祸扬州又让百姓寒心,此后眼看着燕军攻城,各州太守的求援皆置之不理,只因怕被闻人湙趁机而入。大敌当前二位皇兄只顾着争权,想任由闻人湙去消耗兵力抵抗燕军,他们蓄精养锐好夺回两都。此举可曾对得起天下百姓?”容莺说着,语气不禁激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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