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阳春(59)

李恪站在容霁身后惨白着脸,紧握着□□一动不动,容霁瞥了他一眼,目光越过他看向马车中肤色冷白的男子,说道:“帝师是雅致的人,看不得这刀剑杀伐的场面,可以不进去”

他面色恭敬,其实内心是带着点鄙夷的。

虽然闻人湙有智谋有才学,可他就是看不得他这副目中无尘的模样,说到底不过一介布衣出身,得到无上尊崇本该感恩戴德,反而还要皇室子弟对他恭谦,他倒好奇,这身傲骨从哪儿来。

闻人湙闻言一字不发,俯身从马车中出来,一身雪色衣裳和此地格格不入。

“太子请吧。”

容霁目光冷然,吩咐李恪:“既然往日你与萧成器交好,我便给你机会,去将他亲自捉来,若不愿降伏,就地诛杀。”

李恪既是悲愤又是无奈,几乎都想骂人了,强忍着不愿应道:“诺。”

平南王并未良善之辈,早年也是上过战场取过敌将头颅的将领,后因萧氏一族结党营私被废太子容恪处置,暗中投靠当时的梁王,在秋华庭之变中参与靖昌侯府的灭门,后又诛杀太子门客与当时几位痛骂梁王的忠臣义士,手上沾染无数鲜血。

平南王始终对皇帝抱着一丝信任,以为他不会将平南王府一脉逼至绝路,便迟迟没有让私兵反抗。可他到底是妄想了,能无情屠杀手足,使万人因秋华庭之变身死的皇帝,又怎会对他念旧情。

太子带人悄无声息包围平南王府时,他已得到了声息,府中所有亲兵抵御禁军,为府中萧氏族人谋取生机。

容莺抱着兔狲在后院听萧成器的妹妹痛骂容麒的时候,萧成器正在一边义愤填膺地附和。

萧成器的妹妹萧成妍不过十五岁,曾被容麒热烈示爱过一阵子,可她并不领情,且在容麒请求赐婚前立刻与远房表哥订了亲事。而她脾气也不好,与容昕薇也有许多矛盾,因此在见到柔声柔气的容莺时十分喜欢,在她面前说尽了容昕薇的不是。

她在一边听着,也不好应和什么,只好笑笑,安抚萧成妍一两句。

突然间,府中亲卫急忙赶来,声称太子领兵包围平南王府,要诛杀平南王,庭院里的几人都傻愣在了原地,不敢相信真假。

容莺抱着兔狲,略微睁大眼,萧成器则铁森着一张脸,目光如炬迅速看向她。

她抱着兔狲的手无措地松开,起身茫然地看着他。“我……我不知道……你们快走吧。”

此事的确与她无关,可她是公主,下令的人是她生父,在门外领兵抄萧成器家的是她兄长,她也不能算是全然无关。

萧成器看到她不知所措的模样,如何也不能迁怒于她,立刻反应过来带着哭泣的萧成妍走。

容莺没有来的心中酸涩,上前说:“我有负于你……”

萧成器是把她当朋友的,可她还是在这些事上无能为力。

萧成器松开萧成妍的手,忽然走近抱住她拍了拍,不含任何情愫,只如同友人离别前的安抚。“公主保重。”

容莺眼看他离开,俯身将兔狲抱了起来,犹豫着是不是要现在走。

平南王早有准备,禁军虽猛烈,却一时攻不破他养了多年的精兵。

天子无情,他终于醒悟,也不再做颐养天年的美梦,立刻领兵和禁军厮杀,大有要玉石俱焚的意味。

府中妇孺被护送想要逃脱,然而禁军包围得严严实实,根本没有出路,反而那些想厮杀着逃脱的萧氏子弟死在了刀刃下。

容莺并不是萧家人,无奈此时混战,禁军下了死手,并没有放过府中女眷,她没有跟着萧氏族人乱逃一气,只能在原地等着,以免被牵扯进去。

然而她没等多久,就听厮杀喊叫声越来越近,入耳都是咆哮和悲恸的哭喊。

容莺自小养在宫中,从未见过这等混乱血腥至极的场面,终于是忍不下去了,手中却仍旧没能撒开萧成器的兔狲,抱着它偷偷从偏道的回廊准备另找出路,然而甫一出去就见一人浑身是血朝她跑来,似乎是平南王府的仆从,那人面色惊恐目眦欲裂,伸手朝她抓来想要呼救,不等他出声,一把刀横着劈过来,如同削瓜般削去了他的脑袋。

腥臭的血溅在她的牙白裙上刺目至极,人头在地上滚了两圈,落在她裙边不远处,连她怀中抱着的兔狲都是一身血,

容莺浑身僵冷,手克制不住的发抖,如同被扼住了喉咙,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煞白着脸看向禁军打扮的兵卫。

兵卫伸手扯了她一把,容莺腿已经僵住了,这一扯让她直接摔倒在地,克制不住地发抖,在兵卫再一次要拽她的时候,她声音颤抖而干哑地说:“我是,是九公主……并非府中女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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