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腿使劲，尝试着往墙壁更深处挪动，终于摸到一根冰凉的铁椅子腿和一些废旧的纸箱。

脚步声忽而响起，“吱呀——”门应声打开，邱威感觉到，那人正在一步一步地靠近……

张冬阳把手里的碗扔在地上，沉声嘟囔一句：“吃饭……”

邱威把自己窝在墙角，使劲竖着耳朵，恨不得把周围的一切动静都塞进耳朵里，一下都不敢动。

“哑巴了？张嘴……”

张冬阳话音落地，邱威想都没想就咬紧牙关，脸上的表情越发狰狞。

张冬阳随手从碗里抓起一把米饭拍在邱威的嘴上，邱威来回扭动着身体，任凭湿答答的饭菜布了一脸。

两个人死命的较劲，张冬阳再也忍不可忍，拿起身边的碗连饭带汤全都冲着邱威的头顶倒下去。他整个人骑在邱威的身体上，把碗往地上一扔，抬手就扇了邱威一巴掌。

碗应声落地，破碎的声音随着“啪啪”的耳光声融在一起，在空荡荡地屋子里显得格外的响亮。

巴掌落在脸上，让邱威整个脑袋都阵阵发疼，却又在碗碎裂的同时，强迫着自己恢复理智。

一下，两下，三下……他在心里默默记着数，心里的愤恨慢慢聚集。

下一刻，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劲扭动身体向侧边一滚。

张冬阳跟着惯性，倒在了碎掉的瓷碗上，顿时觉得整个侧边着地的身体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邱威用尽力气爬起来，膝盖一弯，整个人砸在张冬阳的腰腹处，“额……”张冬阳一声闷哼，立刻蜷着身体紧紧缩着，手脚僵硬，大脑空白，痛到窒息。

邱威趁这空挡往地上一坐，手脚并用，把周围扫过一遍，终于摸到尖锐而冰冷的碎片，嘴角抑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劫后余生的笑容不过一秒，他就觉得太阳穴一阵剧痛，整个人控制不住向右侧倒去。

“呸……”张冬阳吐过一口吐沫，说，“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话音落地，他抬脚踩在了邱威的脸上。

他的力气越来越大，邱威不自觉地吐出一声闷哼，一面扭着脖子，尽量把脸往着地的一侧挪，一面抓着碎瓷片，在手腕处的细绳上来回摩擦。

“我就让你好好尝一尝……”张冬阳话还没有说完，邱威突然双手挣开，抓住他的脚腕用力一掰。

张冬阳重心不稳，整个人向边上的铁椅子上砸去，顿时和废旧的纸箱乱成一团。

邱威爬起来，一把扯掉眼罩，房间里原本幽微的光此刻如同一把尖刀刺激着他的双眼。

可是留给他适应光线的时间并不多，他努力睁大眼睛，任凭眼角湿润流泪，疯了一样割着脚上的尼龙绳。可脚上的绳子实在太粗，他怎么扯都扯不开，尖锐的碎片划过手心，血水顺着的手腕滴到地上，可这一刻，他仿佛缺失掉一切痛觉，将求生的本能激发成一个人最原始的兽性。

张冬阳倒在椅子上的时候大脑懵了一下，整个人栽在地上，后脑勺直直地着地，短暂地失去意识。

他努力挣扎着，才使自己没有昏过去，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邱威已经挣脱了手上的束缚和眼罩，正窝着身体割着脚上的绳子。

他胸口的怒气越发强烈，翻身爬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匕首，一步跨到了张冬阳的身前。

巨大身影遮住了张冬阳面前的微光，下一刻，张冬阳缓缓地抬起头。锋利的匕首带着一道黑影仿若这世上最后的一束光，稳稳地扎进了邱威的眼睛里。

温热的液体在脸上流淌，一切恍如隔世……

“威，说你爱我。”

“我爱……”

“你爱谁？”

“宋璨星。”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我……”

宋璨星，我早就没有资格说爱你了，如今也再没有办法看着你……

“啊……”张冬阳看着满脸是血的邱威，吓得大喊一声，坐在地上往墙根缩着。

邱威抬手握住刀生生拔出匕首，忍着满头满脸的剧痛颤颤巍巍从地上站起来，一手拿着刀，一手捂着右眼虚晃一下身体，打开门冲了出去。

轰隆——

再一声惊雷响过，伴着手机震动的“嗡嗡”声响了好一阵后，张冬阳才回过神来。

张冬阳恍着神接起电话，电话那一头传来一个陌生而冰冷的声音。

“张先生，很遗憾地通知您，您的父亲刚刚去世了，死亡时间20:18分。”

“死……死了……”

“对，张先生……您……”

一切的伤痛，一切的苦难，一切的不平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张冬阳恍恍惚惚地看了一眼大开的门，庭院里雨水倾盆而下，这些年所有的坚持与委屈都在这一刻突然没有了意义，唯有死亡，还有存在的价值，以命抵命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