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与雪三日(179)

除夕佳节,市郊这个点一辆车都没有,道路空旷异常。

一口气开到精言公寓,竟比以往快了十多分钟。

家里冷清如常。或许应该不能称作是“家”,它只是钢筋混凝土浇筑的空壳。而他则是寄居在空壳里的生物。

宋雁书打开了客厅的吊灯,冰冷的光线填满冰窟一般的空间,连空气似乎都是冷的。

他找来遥控器,开了空调。暖流透过扇叶一点一点喷涌而出,屋子慢慢回暖。

先给元宝同志喂食,小乌龟可能怕冷,一直缩在龟壳里不出来。宋雁书往鱼缸里丢了点鱼食就没再管它了。

瘫在沙发上半天不愿动。他突然之间觉得很累,很无力,使不上劲儿。

像是荒废许久的旧园子,杂草横生。也像是在黑暗里燃烧许久的烛火,欲灭未灭,苟延残喘着。

视线上移,瞟到茶几上的白瓷花瓶,瓶子里那几枝灰蓝色郁金香早已枯萎,花苞到叶子,到根茎全是黄扑扑的,了无生气。

公寓这边宋雁书好久没过来住了,之前一直都在酒店客房对付。刚刚从老宅出来,他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大过年的总不好继续住在酒店,于是就来了这边。

家里有阿姨负责卫生。他也叮嘱过阿姨,屋子里的郁金香别断,一直添置着。

他也不知道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或许是心里那股偏执在作祟,自欺欺人地认为守着那人喜欢的花,她就会回来。

过年期间,阿姨放假回老家了,两周没换新,花自然就枯了。

看到这些花,宋雁书更觉疲惫。胸腔堆满郁气,散不干净,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驱散。

将花瓶里的花抽出扔掉,任由空瓶子放在那里。

窗外烟花放个不停,满耳的噼啪炸响。

外头喧哗热闹,衬得这间屋子越发空荡冷清。

宋雁书点了根烟,慢吞吞抽一口,任由它在指间静静燃烧。

手机掂在手心里,本能地点开了季悄吟的微信。

上面寥寥数条信息。

他不喜欢用微信,一贯都是直接打电话。两人谈了半年,微信上的内容少得可怜。

不知道翻了多少次,每次想季悄吟的时候,他就翻一遍。翻来覆去地看,到现在几乎都能背了。

从头到尾翻完,怅然若失,心里的窟窿越来越大,几乎都能将他整个湮灭。

去翻朋友圈,百无聊赖地刷着,一条一条往下翻,不是晒年夜饭,就是晒红包,一点意思都没有。

翻到最下面,手指微顿,眼神定住。

何君在不久前发的朋友圈。季悄吟坐在暖意融融的灯下,举着剪刀手,笑容甜美。

他点开照片,放大,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看了好几遍。

越看越觉得季悄吟的笑容刺眼。他这么孤独,这么落寞,这么烦躁,为什么她却这么开心,笑得如此灿烂?

果然,她比他更狠,她早就放下了,重新步入正轨。而他一直都放不下,浑浑噩噩,虚无度日。

心烦气燥,宋雁书摁灭屏幕,将手机丢在茶几上。

他由侧躺,改成横躺,脑袋枕着沙发扶手,像是陷进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

夜色昏天黑地合拢,将他裹紧、围缠,好似烛火灭尽,徒然地冒着点青烟,无力挣扎着,竭力地证明自己存在过。

他慢慢睡着了。最初睡得很浅,迷迷糊糊,他潜意识挡着,不想自己这么快睡去。但身体实在太累了,一陷进沙发意识就开始稀薄,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没有梦,没有感觉,只是睡着。梦里也没有季悄吟。她冷漠无情到从不入他的梦。

再醒来已是深夜,外面的烟火依然未尽,势必要燃到天亮。

宋雁书口干舌燥,维持同一个姿势睡得太久,脖子发麻,肩背酸疼。

他怔怔地坐起来,捶了捶脖子肩膀,缓解身体上的那股酸疼感。

客厅黑漆漆一片,几丝火光透过落地窗映进来,阴影一道连一道。

他不记得自己睡前关了灯。

他从茶几上摸来手机,开了手电筒,走到墙边去开灯。

摁了几次灯都没亮。

停电了吗?

他狐疑地看向窗外,发现对面楼栋灯火通明。

他估摸着是忘记充电卡,给他家断电了。

他懒得去管了,等明天联系物业处理吧。

他举着手机开冰箱,翻出一瓶山泉水,一口气喝了半瓶。这才解了口齿间的干涸。

捏着瓶子往回走,右脚却踢到了什么东西,巨大的一只,非常笨重,横在脚边,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觉得奇怪,蹲下.身,手机白光照到了三只大纸箱,用透明胶带封口,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阿姨又买了什么。

搁往常宋雁书肯定没那耐心去深究纸箱里的东西,但这会儿他的耐心却出奇的好。他找来剪刀,将胶带划开,箱子里的东西映入眼帘,衬衫、西装、毛衣、外套……全是他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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