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佳丽的视线在客厅里四处逡巡,歪头思索一瞬,再开口:“季经理,你有没有觉得这客厅好空啊?感觉少了点什么。”
吴佳丽这么一说,季悄吟反复打量这间客厅,竟也觉得少了点什么。
可是具体少了什么呢?
她四下环视,目光扫过一应家具,终于想明白了。
少了花瓶,少了花。
季悄吟轻声说:“去弄点花来摆。”
“啊?”吴佳丽惊诧万分,连连摆手,“不能摆花,宋总不喜欢,以前出过事情的。”
宋雁书的喜好一直让人琢磨不透。
有一次何君在房间里摆了香槟玫瑰和洋甘菊,宋雁书见到当时就沉了脸。面无表情地命令把屋子里的花全撤了。
此后前经理蒋艳就吩咐手下人不要在宋总的房间摆花,干花都不行。摆了搞不好就会惹得老总生气,不摆顶多就是单调点,总不至于出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是应付领导最保守的法子。
这件事季悄吟当然知道。可这一刻她不经意间就想起了檐外听雨包厢里的那几枝灰蓝色郁金香。
灰蓝色小花,几片绿叶,寂静绽放,特别配当时窗外阴郁的雨天。
她往窗外瞟了一眼,今天同样是雨天。
涌上心头的一个念头,强烈又冲动。她不愿意去关注何君在摆花这件事情上出过错,也不愿意去计较客房部一直以来约定俗成的规则,她甚至不愿意去考虑宋雁书会不会讨厌。
应该说在她潜意识里,她始终认为宋雁书一定会喜欢这些郁金香的。
她决定赌一把。
季悄吟沉声吩咐:“摆郁金香,要灰蓝色的。”
吴佳丽不解,“灰蓝色郁金香?为什么摆这个花啊?”
季悄吟:“别问那么多,摆上就是了。”
吴佳丽点头说好。这位季经理的想法总是别出心裁,她理解不了,照做就是了。
——
大概是雨天影响心情,季悄吟整个人都没明朗过。心绪潮潮的,舒展不开。
而她今晚还要值班。
晚上4号楼一个女客人投诉隔壁房间开party,噪音太大,影响人休息。
她接到投诉电话后,匆忙赶过去处理。
一群目中无人,嚣张至极的富二代。季悄吟自然又是各种点头哈腰,陪笑道歉。
服务行业很多时候就是这么的身不由己。
好不容易处理完,她抬起手臂看一眼腕表,十一点五十五分,马上就快要十二点了。
夜深人静,季悄吟更显疲态,精神恹恹。高跟鞋在脚上穿了一天,酸疼难耐。
路过大堂,看到戴子玥也是一脸的倦色,困意汹涌。
两人难兄难弟,坐在休息区短暂地瘫了一会儿。
戴子玥歪头压低声音告诉季悄吟:“听说宛丘那个并购案失败了,被南岱抢去了。宋总今早发了好大一通火,杨总监就差没切腹谢罪。”
近几年H&S集团的版图一扩再扩,公司在全球范围内收购酒店,旨在将海盛的品牌推向全世界。欧洲那边的并购由董事长秦朝霞亲自推进。而国内的则全由宋雁书负责。
针对宛丘小中型酒店的收购,团队从去年秋天就开始准备了,由投资部总监杨珂全权负责,历时好几个月,眼看着就要收网了。却被南岱抢了先机,功亏一篑。
到嘴边的鸭子飞了,而且还到了对家嘴里,也难怪宋雁书发火。
宛丘并购案失败,这么大的一件事,怕是很多人今晚都要一夜无眠了。
依到凌湫恒在生意场上的杀伐决断,只怕这次并购南岱那边是使了什么“特殊”手段。
季悄吟不由想起那几株郁金香,希望它们能稍微缓解一下宋雁书糟糕的心情吧!
***
零点刚过,檐下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江面起了雾,星星点点的渔火掩映其中,细碎缥缈。
办公室亮如白昼,电脑屏幕亮着白光。
宋雁书被外头雨声搅得心浮气躁。
视线终于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伸手扯松了领带,神色疲倦而沉郁。
长时间办公,眼睛发干,涩涩的,难受得厉害。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瓶眼药水,仰头滴几滴。
闭眼缓解片刻,眼前倏然变亮,眼角的酸涩感也迅速消失了。
拿起打火机和烟盒走到落地窗前,面对远处一望无际的璀璨灯海,他慢吞吞地点燃了一根烟。
待香烟引燃,他就着滤嘴深深吸一口,这才意识到他今天的烟瘾有些重了——烟盒都快空了。
烟草味鼓进肺腔,青白色烟圈在光影里弥漫,一圈连着一圈,飘不开,散不净,充斥大片空间。
58层,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堰山区。坐拥繁华,一切似乎都唾手可得。
但宋雁书知道,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