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火(261)

是的。

她是惧怕的。

不自信的。

人生一向自信无阻的她。

头一次因为他,因为开美术馆这件事,不自信了。

“之前多亏了你给我帮忙,所以我想,”冷泠顿了顿,对上他秀气的眉眼,“如果我要开在外地,我离开北京,你有空的话,可不可以再给我帮帮忙。”

徐宙也的确醉了。

他勉强辨析出她这语无伦次的话意在何处,而后便爽朗地一笑,答应下来:“好啊,我们是朋友嘛,我给你帮忙是应该——”

“我很喜欢你。”

她胸膛一起伏,立刻说出口。

怕自己后悔似的。

“……”

徐宙也愣住。

她眼圈儿红着,迎着不甚明亮的光。

我见犹怜的。

冷泠满脑子混乱思绪。他有女朋友的,她怎么能同他说出这种话。

真是疯了。

她于是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今晚心情太差了。”而后她立刻拉上他那侧的车门,同他匆匆道别。

离开了。

徐宙也望着那辆白色保时捷的车屁股,怔在原地。

酒精仿佛麻痹了四肢,他久久都没回过神。

.

半小时前。

郑南禾一回家就见南烟在家里蹦蹦跳跳地翻箱倒柜,腿脚明显不利索了。餐桌上扔着半桶没吃完的泡面。

“怎么又吃泡面?小徐没回来?”郑南禾放下东西,趿着拖鞋去厨房,打开冰箱看看里面有什么能吃的。

南烟左右找不到,问:“你见到云南白药了吗?”

郑南禾注意到她脚踝,肿起了一小块,“你脚崴了啊?”

“是啊,下午骑马去了。”南烟拉开抽屉继续找。

“骑马?”郑南禾顺着惯性思维,立刻想到了,“不会是上次开奔驰的那个男的带你去的吧?”

那种俱乐部她们现在的生活水平可去不起,都是有钱人的业余游戏,入会门槛就贵的令人咂舌。

虽然她从前风光时,也经常出入的。

南烟没回答,郑南禾从架子上拿了瓶酒,一个空碗过来,坐在坚硬破旧的木质沙发上,问她:“你们什么关系啊,他不会看上你了吧。”

“别了,”南烟轻哼,“他就只想玩儿我。”

她哪知道今天卖个画儿都能跟他打上交道。

“陪他玩玩儿怎么了,有钱不就行?你和小徐开画廊、结婚的钱不就有了?”郑南禾见她翻箱倒柜的模样就发愁,“那云南白药早没了,都过期了,上回我收拾东西给扔掉了——”

南烟停下,又一瘸一拐地找手机,准备给徐宙也打个电话。

“你过来。”郑南禾叫她。

“——干什么?”

郑南禾拽来个凳子,给她跌跌撞撞地就抓了过来,不留神南烟用伤到的脚支撑了下自己,疼得尖叫。

郑南禾不由分说就给她安置到椅子上。

“干什么啊——”

南烟不耐烦。

郑南禾坐在她对面沙发,拉过她纤细的腿,将她的脚支在自己膝盖上,然后将刚拿过来的酒倒入了碗中。

又拿了个打火机,就要点。

南烟又开始尖叫:“你干什么啊!我可是你女儿——你要自焚自杀别带我我还没活够!”

“神经,胆子那么小啊。”郑南禾瞧见她这模样不禁一笑,火苗晃过瓷碗。

碗中的酒精化作了青色火焰。

燃起。

南烟见她的手放下了打火机。

那是上次怀礼落在这里的。

她思绪顿了顿。

“消肿的,你别怕,”郑南禾语气温柔了许多,这时倒像个体贴女儿的妈妈了,手伸进了冒着青焰的碗中。

“——哎,你不烫吗?!”

南烟瞧着直揪心。

“不烫的,不信你摸摸?”郑南禾还同她开着玩笑,但显然是有点烫的,她手伸进去立刻拿出来。

郑南禾就着那燃烧的酒精,就在她肿了的脚踝上摩擦。

酒精是凉的。

妈妈的手是热的。

妈妈。

南烟突然忘记了疼,去瞧郑南禾与她有三四分相似的眉眼。

是的,她都快忘记了郑南禾也是她的妈妈。

郑南禾十七岁生下了她,又一向注重保养,头发经常染,没钱也要去做医美给日渐下垂的法令纹加一下提拉,所以她总觉得,郑南禾不会变老的。

如今算一算,她今年二十九岁,郑南禾也已经四十六岁了。

长大后,她们母女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就屈指可数。

从南烟十一二岁被郑南禾带到北京寄住在舅舅家,为了不在她身边那些有钱的男人面前暴露真实年龄,她在外人面前都喊郑南禾姐姐,所以她们之间“母女”的这层概念,不知不觉已经模糊了许多。

后来她人生所有的重大事件,除了躲债,受困于宋明川的威胁,她们几乎不曾互相慰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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