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子之潜龙勿用(148)

作者:鹅没疯 阅读记录

约我前来的詹事岳骏德背对门而坐,听见拉门声立刻回头招呼我进去。

“来来,杜栩先生,我们正等你呢!”他冲我扬了扬手。

我却没料到阁中还有一个人,一个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面对的人,我好像把他给得罪了,他看我的眼神带着杀气。

我犹豫着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我……这合适吗?”

岳骏德站起身来直接把我从门口拉进去,然后把我硬按在詹姆斯·温纳特的旁边坐下,还好他没有挪开,否则我不知该如何尴尬。

岳骏德为我和温纳特都斟上酒,我的目光只紧紧盯着酒液,小腹因紧张莫名有隐隐的抽搐疼痛,我后悔进来了。

“我听说二位先生最近有些误会,”岳骏德举杯,“你们一个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一个是我亲自访贤请来的先生,让我出面来做一个和事佬,干了这一杯,没什么过不去的事情,都在酒里了。”

那一日我因为贪玩加手贱搞坏了与我同为少傅的詹姆斯·温纳特的一部书,他似乎视那本书为珍宝,以致于对我都动了刀剑,我的手臂上还留有他的剑划出的血痕,虽然伤口不深,也已经结上血痂,但注定会留下淡淡的疤痕,长长一道,由腕至肘,他留给我的疤痕。

事后我曾向他道歉,一遍一遍地道歉,他总是沉默地走开,无视我的存在。

“温纳特先生,鄙人给您赔罪了。”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将杯盏倒置以示诚意,但是温纳特一动没动。

他可能不会原谅我了,吧……

我觉得自己又贱又蠢,我干嘛非得得到他的原谅?!

温纳特起身欲走,岳骏德伸手把他拦下又按回坐榻上:“急什么!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多亲近亲近,我三日后将启程南下,便不陪你们了,你们玩的尽兴一些,今日所有花费都记在我的账上。”

岳骏德推开门,交代了门口的女侍两句,便礼数周全地告辞,他使了个眼色,不知是对我还是对温纳特,我只知他走以后气氛更加诡异尴尬。

温纳特沉静如水,我则如坐针毡。

杜栩(2)

“哗”的一声门被推开,浓妆艳抹的浮香带着一行六个女孩子莺莺燕燕地鱼贯而入。

泽芝馆所有的女孩分为雪、月、花三组,浮香是花组的行首。她今年约莫三十五六岁,姿容姣好,身段风流,有一种饱满成熟的风韵,而眉眼间又有些精明市侩和算计,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她二十八岁那年,在蝉联了泽芝馆十年花魁的桂冠后宣布退隐,她既没有选择嫁人,也没有选择出家,而是选择大隐隐于泽芝馆,当起了教习。妓@女也是需要教习的,她们要学的东西远比外人想象的多得多。今年浮香荣升行首,意味着她组里的女孩生意越好,她自己的业绩也就越好,年终的分红也就越多,大家都开心。一直以来想睡浮香的男人不少,而她也终于到了可以自己做主睡谁或者不睡谁的地位。这个世界上有的男人喜欢情窦初开的少女,也有的喜欢风流倜傥的熟女,前者固然有着隐秘而娇羞的新鲜美感,但后者则以技巧丰富见长,究竟谁带来的欢愉更多,那便是见仁见智了。我只知道,浮香十年花魁的战绩不仅仅是靠美貌得来的。

进来的六个女孩子我都认识——迎春身量高挑,一双勾魂摄魄的细眼,唇边有一粒美人痣,很少有人能从她的眼神下全身而退;稚气未脱,一张小圆脸上有一对甜甜梨涡的是含笑,她总是一副不知愁的模样;不苟言笑的是六月雪,最喜欢满腹经纶的才子,想要搏她一笑,没点真本事不行;鹤望兰皮肤白皙,有着胡人血统,据说她的父亲是一位西境胡商,来长安做生意时,便在泽芝馆和她娘生下了她;罂粟是这一辈的佼佼者,才刚满十七岁,已经是来年花魁的有力竞争者,论才情论容貌论技巧,她在泽芝馆,在长安城,甚至在整个帝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当然她的花资也要价不菲);凌霄在六人之中年纪最长,生就一副端庄面容与素雅气质,并且这两样特质随着年龄与日俱增,人人俱以为她拥有做行首的派头,殊不知她关起门来在床榻上却狂野得很,因她恰好住在湘虹的望元阁隔壁,在许多个被她吵醒的深夜和凌晨,我揉着惺忪的睡眼总能看见湘虹端坐在书案前整理账目的身影,神情专注,丝毫不为外物所影响。

女孩们微微屈膝,齐刷刷地向着我和温纳特行了半礼,想到平时我与她们都是嘻嘻哈哈没大没小吃在一处玩在一处的,这阵势倒教我有些不习惯,忙直起腰来端正坐好。

浮香也没理会我,只是挨着个给温纳特介绍几个女孩子,按照泽芝馆的规矩,客人若喜欢哪个女孩便留她下来,若是这一拨没有喜欢的,很快还会有下一拨,每六人一组,总能挑到合眼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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