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教师马大丽(85)
马宏学乐得嘎嘎地,往年这个活计是他的,又冷又麻烦。
吃完了饭,马占山把卷好的烟揣进兜里几颗,又塞口袋里几块糖,“我出去溜达溜达。”
“是不是去看小牌啊?”葛凤芝挑了挑眉。
“我不玩,就看看。”马占山笑嘻嘻地说道。
平时他这个村长端着架子,是不会轻易跟“老百姓”看小牌的,年前年后,可以松乏松乏。
“个人揣钥匙,没人给你留门。”葛凤芝瞪了他一眼,算是恩准了他出去“玩”。
“妈!给我几个小洋鞭呗?”
鞭炮是上次去县城就买好的了,除了过年吃饭的时候要放的大挂鞭、二踢脚,还有一些给孩子们玩的散洋鞭。
“拿十个,不行拿多,拿着点儿香!”过年的时候,葛凤芝是很宽容的。
“一人拿十个?”马玉珍笑眯眯说道。
“你俩个一共十个!”葛凤芝怎么会留下这么大的漏洞。
外面零星的鞭炮声已经响起来了,除了小洋鞭、二踢脚还有砸炮的声音。
“你们可不行祸害人。”葛凤芝最后叮嘱两个孩子,“离人家柴火垛远点儿!不行放人家的茅楼(农村室外厕所)里扔鞭炮!不准炸马粪!”
“知道了!”马宏生和马玉珍两人拿着鞭炮,一人揣了两块糖,笑嘻嘻地出去了。
从他俩的态度来看,葛凤芝不让他俩干的事儿,估计他俩会按照“清单”干个遍。
没有闯过祸的童年是不完整的童年。
大丽跟着葛凤芝收拾完了碗筷收拾屋子,马宏学坐在炕桌上,借着蜡烛的光学习。
蜡烛是自制的,不是没味儿的石蜡,动物油脂加松油之类的,烧起来一股味儿。
“妈,来年咱家这儿真能有电?”
“你爸说的,估计有准儿吧。”
“有电可太好了。”
“有电有啥好?按灯收费,比点蜡还贵。”葛凤芝叹了口气。日子眼瞅着是越来越好,这花费咋也越来越大了呢?
她从柜子里拿出好几双袜子借着蜡烛补袜子,点着蜡呢,只让马宏学一个人学习使她不干点儿活,总觉得亏得慌。
大丽把尚老师给她的书拿了出来,借着灯光看书。
葛凤芝猛地一抬头看向外面,“下雪了。”
雪飘飘撒撒落进农家院里,落在大红的灯笼上,落在黄色的玉米上,落在红色的辣椒上。
朱逸群在屋里转着圈儿,他感觉不对劲儿,非常的不对劲儿,他以为自己“病”好了,帮助办婚宴没事儿,杀鸡杀鹅没事儿,怎么这几天就不行了呢?
早晨起来被一声冷不丁响起的砸炮声吵醒,他就开始了烦燥。
尽管他拼命告诉自己这是在家里,仍然不可避免地陷入恐慌。
他眼睛通红地盯着外面,入夜之后,零碎的鞭炮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偶尔甚至有“木仓”声。
他抹着额头上的汗,大冬天的,在屋里只穿了一件单棉袄,“热”浑身汗气腾腾。
他不能再在村子里呆了。
穿上军大衣,戴上帽子,他从家里出来上了山。
不知跑了多远,终于摆脱了身后的“木仓”声,他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
1984年1月31日,位置靠山屯,天气:阴转中雪,气温:零下二十一度至零下三十二度,你在和平的祖国,你远离战场,所有的吵闹声都是鞭炮。
他默念着这句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头却越来越疼……
第44章
南部山区的密林,炎热、潮湿,鞋子里永远是湿的,各种想象不到的飞虫日夜侵扰不停,就算是“认识”的动物,在南方雨林的滋养之下,也巨大化得无法辩识。
他背着巨大的水囊在密林深处走着,炊事班的任务是将给养送到分散在猫耳洞中的连队手中。
说起来国内的人可能无法相信,在雨林中最缺的给养是“水”。
双方为了洁净的水源开展无数次的明争暗斗。
对炊事班最大的危险不是神出鬼没的游击队和狙击手而是地雷。
在漫长的边境线上双方至少埋下了百万枚的地雷。
走在他前面的战友,来自四川农村的小四川忽然停下了脚步……
“班长!”
“怎么了?”
“我好像踩雷了!”
他看向小四川的脚下,小四川的左脚下面,露出了圆形的地雷一角。
敌我双方将地雷战玩到了极致,地雷不再是以杀死敌人为主要目的,而是致残,迟缓对方的行动。
战友炸死了所有人都只会悲伤一会儿,致残、重伤,至少要留两个人护理、搬抬,延迟一整支队伍前进的速度。
炊事班的人都走了过来,站在朱逸群的身后。
“都走开!”他转过身怒吼着,让所有人向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