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他将脸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竟与往日有些不同，显得格外温和。

萧容晃了晃神，莫名觉得那一刹那的语气，跟李致很像。

噩梦

夜色渐深，帐外远远传来篝火细微的碎响，以及偶尔士兵路过的脚步声。营帐内左右各一张大通铺，一群男人胖的瘦的老的少的都已入睡，也不知是谁呼噜震天，此起彼伏。

萧容烧得两颊发烫，她想探出头降温，太吵了，只好皱着眉头又缩回被子里，棉被虽然破旧，但好在洁净。她将被子往上扯了扯，堵上自己的耳朵，如此蜷缩着睡了一夜。

……

长长的廊道里空无一人，两侧宫墙巍峨，红色的墙面，黑色的瓦，是她看了千次万次的地方。她顺着熟悉的宫墙往前走，心中无来由地惴惴不安，心说从未看见宫中这般寂寥，为何一路过来竟一个人也没有。

不知不觉，她的脚步停在景瑜宫面前，推开门，走进去，放眼环顾一圈，东西归置得整整齐齐，却不见婢女太监忙活的身影。

“桃子？周乙冧？”萧容朝里面喊了喊，没有听见回音，于是继续朝里走，来到殿内。谢天谢地，她终于看到一个人了！

李言修坐在案前，认真临摹一张女子肖像图，她还未来得及出声，就闻院外有人拍门的声响。萧容以为是桃子回来了，快步跑到院中，将院门打开，却震惊地看见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映入她的眼帘。她不敢置信的摸摸自己的脸庞，又抬起睫看向对面与自己相貌一般无二的女人，问：“你是谁？”

女人没有理她，穿过庭院朝殿内走去，萧容赶紧跟过去，就见女人自然而然地夺走李言修的笔，撒娇钻进他怀里，坐在他腿上，从旁边的果盘中取来一小簇葡萄，逗着少年皇帝追着那串葡萄轻轻撕咬。

女人咯咯笑起来，李言修唇畔微勾，脑袋故意一偏，朝她的手指上一舔。

萧容傻傻站在一旁，将他们亲密的举止都看在眼里，震惊得胸口快要爆裂！

她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冲过去抢走他们逗玩的葡萄，狠狠掷在地上摔得稀烂：“她是谁？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嬉闹被打断，都抬起头，一脸无辜地望向萧容。

“快把她赶走！把她赶走！”萧容歇斯底里的怒嚎。

李言修却无波无澜，反问：“为什么？”

女人得意一笑，赖在李言修的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将两人贴得更紧了些，对方移目撇一眼萧容，连看向她的目光也在嫌弃她多余。

“她不属于这里，快把她赶走！否则，否则，我走！”

李言修不为所动，依旧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似乎她走不走，什么时候走，他都不关心，更加不会在乎。

萧容只觉得自己快要气炸了，她粗喘起来，可如何也喘不上气来，胸口闷得像是压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让她迅速失去了呼吸的功能。

她愤怒地威胁他，朝他暴吼，摔东西，抓头发，可他连一丁点反应都没有，仿佛化作石尊冻结在了那里，冷漠地望着她。

许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绝情，萧容不知从哪里摸来一把刀，对着狗男女就要砍下去！

可他们依旧抱在一起，像是早已融为一体，永远不会分离。两人皆一成不变的冷冷望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戏子当台发疯……

萧容劈出去的刀蓦地停住了。为什么他们可以这么冷静？哪怕是指责她也好，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真的是她错了吗？是她多余了吗？

越想越是心灰意冷，她气得想把刀挥到自己脖颈，干脆自我了结，成全他们算了！或许如此，他还会流露一丝丝的心疼，而不是这无尽的麻木吧。

但飞快的，萧容控制住了这股邪念。

她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冷静下来。她大口呼吸着，暴动的心脏在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中慢慢平息，胸口积压的愤怒，暴戾和失望，都随着松弛下来的情绪化归于无。

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耳边悉悉索索逐渐清晰，她也随之清醒。睁开眼，萧容发现自己依旧躺在那张冰冷的大通铺上，外面的天刚刚蒙蒙亮，呼噜声还在互相交响。

啊，是做梦了……

真是糟糕的一天呢。

萧容轻叹一声，坐起来，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身上被汗湿透，她摸摸自己的额头，温度似乎已经恢复正常，身子也比病时轻盈了许多，只是还有些咳嗽未能痊愈。

她把被子叠整齐，准备趁大伙都还没起来，找个僻静之所将汗湿的衣衫换掉，不料她刚拿着包袱跳下床，旁边的祝行知就警觉地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惺忪睡眼朝萧容手上的包袱扫了一眼，立刻来了精神，笑话道：“一大早的拿包袱去哪？杨兄你也要逃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