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容(126)

作者:初支 阅读记录

眼下直接当她是个摆件般,看都不看一眼了。

现在不过正月天气,这几日虽未下雪,风却冷得像是透过骨缝钻入四肢百骸,她身上穿得这样厚,还是克制不住的隐隐打颤。

萧容举起手,将冻僵的十指送到唇边,轻轻哈了口气。

太冷了,还是再寻个借口早些回去吧。

她心里这样想着。

萧容抬起头,望向对面自顾独饮的李言修,打算趁他斟酒的间隙将话说出来。

也不知他何时开始变得好酒,自己一个人也能一杯接着一杯。以往除了应付臣子或演戏,他平素是不沾酒的。他说他不喜欢头晕目眩的感觉,也不喜欢酒的辛辣苦涩。

然,人真的会变。

月光将李言修的皮肤照得苍白,他是男子,却生得艳绝张扬,仿佛一只金光闪闪的凤凰,即便低头饮水也要眼角飞昂。

但因着现在过瘦的病容,那份张扬的美少了许多,加之情绪平静到几近低迷,萧容观之不由恍惚,发觉她记忆中热忱狂妄的人似乎消失不见,变成一种让她生疏的稳和闷。

她从来不知道他的话也可以这么少。以前他们这样对坐时,可曾有过这样无话可说的时候?

如此想来,他们其实很久没有正式相处过了,或者可以说本就相处寥寥,不过是从行刺到有孕的短短数月而已。

说是熟识,可能都有些勉强。

她其实不曾了解过他。她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性格,有什么样的喜好。他总是想方设法的掩藏真实的自己,而她,又何尝不是。

短暂热烈的相处过几个月,又冷处近一年,再到近来动荡的半个月……千帆过尽,明明不过是年余分离,在她心中宛如好多年以前的事,记不清晰了。

“去把朕的狐裘拿来。”

萧容闻言从沉思中清醒,抬头看见李言修遣了一名侍女去旁边的车辇上拿衣。

是了,太冷了。她该回去了。

正要说话,那侍女已经拿着狐裘脚步匆匆小跑回来,像是生怕让那静等的帝王受了冻。

“皇上,夜深露重……”萧容趁机赶紧请辞,可话还没能出口,李言修已朝跑回来的侍女道:“将狐裘给杨执戟长披上。”

那侍女怔了怔,犹豫地拿着狐裘转头朝萧容走过去。

萧容未出口的话就这么生生堵在了唇边,她脑中莫名,正打算推辞过去,却闻李言修说:“朕的酒未停过,倒也不觉得冷,杨卿不饮酒,还是多穿些好。”

他醉红的面庞半低着,目光凝着手里喝了半杯的酒。清冷的月华将酒水的颜色洗成半透的白,蕴着他低沉的嗓音,竟显一抹冷寂。

“……?”萧容拧眉不知他用意,只能暗暗揣度,他是否借此堵住她口,不让她借机溜走?

如此寒夜迟迟不退,虽月色潋滟,也不值得如此熬夜受冻。

想着,萧容将侍女正要披上身的狐裘拦住,款款笑道:“还是皇上龙体要紧,卑职草野莽夫一个,冻习惯了。”

说罢,她朝那侍女看了一眼,微笑点头,麻烦她再送回去。

可未经皇帝同意,那侍女自然不敢乱动,攥着狐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起来。

“杨卿觉得与朕同饮无趣,欲退了吧?”低转的嗓音慢慢沉下,如一颗石子落入溪水中,一点惊涛后就是坠落的留痕。

从头至尾,他的目光都未曾离开过手中辗转的酒杯,也未看过对面坐着的萧容。

“……”萧容心思被猜中,胸口一颤只是抿唇。

岂料,对面人冷声慢慢吟起,像是知晓她的心意般巧合得紧:“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遥知湖上一樽酒,能忆天涯万里人。”

“……”

李言修瞥一眼萧容,见她局外人般坐着,完全不为所动,他只好移目,望向杯中残酒倒映的破碎明月,微叹了口气。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他随意引用古人诗词,试图填充这寂寥的夜。

又像是,话里有话……

萧容听着他心不在焉念诗的嗓音,依旧那般绵柔缱绻,令人悦耳。他语调控制极好,念得也好听。

诗中那充实深厚的内在感情,那潜在酒话底下如波涛汹涌的郁怒情绪,与这寡淡的月色,竟也会那么契合。

但萧容已然没有兴致陪他熬夜,对酒吟诗也是留不住的。

“皇上,月入中天,天色已晚,卑职真的该回去了。”萧容淡淡打断李言修饮酒的动作。

他醉眼飘忽的朝她斜望过来,顿了顿,似是在挽留,不愿就这么放她走。

“既是赏月,自是要趁着未央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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