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刚走出马厩，萧容手中的小马便挣扎地摇动脑袋，马蹄蹬地，竟是要朝那匹汗血奔过去。

李言修从马夫手中接过汗血的马缰，微笑道：“看来杨参军要跟我走一趟了。”

手中小马力道很大，硬拖着萧容钻进了大马的怀里，它兴奋的在大马身边蹭来蹭去，大马低头在小马颊上舔了下，小马高兴得扬起蹄，摇头晃脑，扭腰摆|臀，简直像是在跳舞。

“……怎么回事？”萧容惊愕地望着这两匹马过于亲密的举动，身上一片发麻。

“父子俩。”李言修闻声轻飘飘补了一句。

“……？”萧容惊住。她这匹不是普通的棕马吗？

父子……

心底不知哪里一疼，哪成想这两个字竟也会戳中她的痛处。

“会骑么？”李言修朝萧容望着，目光依旧平静，双眸蓄着温柔春水，迢迢蜿蜒，静谧无波。

萧容垂睫避开他看过来的目光，暗暗想，若说会，今儿肯定免不了要陪他走一遭。

于是，默默摇头。

李言修未说话，翻身上马，将自己的手递到她眼前：“那与我同乘。”

什么鬼……袒露过心意，就可以这么明目张胆了么？

萧容盯着眼前摊开的掌心，那是她摸过无数次的东西，如今看起来却有陌生之感。

“卑职可以学……”她依旧埋低着头，快速摒除脑中杂念，无视掉他递来的手，转身将那匹小马硬拽回来，捏着马缰吃力的爬上去。

倒不是她真的不会骑马，而是这小马委实不乖，在她手里根本没半刻停歇，一直在蹦哒来蹦哒去，精力过分活跃。

勉强上了马背，小马气呼呼地扬扬蹄，似乎是打算将她摔下去！

萧容慌忙紧勒住手中马缰，可是效果寥寥，还是被它癫狂的动作甩得七歪八倒。

两边挣扎之际，一道素色身影飞窜下马，扑上前一把抱住小马的脖子。

动作之快，竟在马夫之前！

马夫见此不由吓得双脚一软，跪趴在地上，他膝行几步，两手死死扼住小马前蹄，生怕那愤怒的马驹伤到皇帝分毫。

就此一抱，小马出奇地安静了下来，睁着滴溜溜的眼睛望着李言修。原来方才还稳如泰山的人，眼里泄露出了恐慌。

萧容坐在马背上，心有余悸的攥紧马缰，不敢松懈。只怕那马驹下一刻又蹦起来，将她甩出去老远，便没有注意到李言修的神色。

李言修深吸一口气，迅速恢复泰然，轻轻拍了拍马头。他凑到马驹的耳边微声喃说，声音低得几乎只有唇齿在动：“她是我的心上人，听话。”

小马驹歪了歪头，不知听懂了没有。

李言修微笑着又摸摸它的前颈：“乖。”

出奇的，马儿就在这样简单安抚以后恢复了镇定，虽算不得听话，倒也不再暴躁。

李言修再次跃上马背，遣退马夫，朝萧容看一眼：“可以了。”

萧容忧虑地望他一眼，心底做好被摔的准备，闭上眼睛，轻轻夹了一下马腹。

小马驹不乐意的打个响鼻，却慢悠悠往前走去。

她惊讶地笑起来，如释重负心情大好，下意识摸了摸马脖子哄道：“你好乖呀。”

小马驹依旧很有个性，不愿意被她触碰，哼哧哼哧开始摇头晃脑，吓得萧容赶紧收回自己的手，持住马缰，不敢再乱动。

李言修在旁观望一瞬，见她又活泼起来，目光似一片落花引得池心微颤，旋即席卷出一波温暖笑意。

见两边相安无事，他默默驱马上前，越过萧容回身朝她笑喊：“随我来。”

挡刀

守门的士兵没见过皇帝真容，却认得皇帝的坐骑。高大劲健的纯种汗血，步伐轻盈，力量大，耐力强，可日行千里，属马中至宝，整个昭国寻不出二十匹，也唯有皇帝的是浅金色。

在这样的灿烂午后，金色汗血踏着阳光而来，马蹄击土扬灰，仿若奔云追雾。座上男子穿得素雅，然面容英俊非凡尘之姿，给人一种天神驭马入俗世的错觉。

民间早有传唱天子真绝色，士兵们立刻心领神会，哪里还敢阻拦，人远未到便慌慌忙忙打开门，将他二人直接放了出去，一刻也未敢耽搁。

萧容策马紧跟李言修身后，与他先后脚同出兵营。

正月末。

冷风像刀子一样剜着人的皮肉，寒气直冲面门，见缝就钻，刚出兵营不过几里地，萧容觉得自己像一个扎满口子的烂布袋掉进了冰水里，明明裹得严实，却像是在裸|奔。

小马驹为了追上汗血的速度，全力飞驰，她冻僵的手抓着马缰，耳边风声呼啸，头顶艳阳高照。

路的两边都是灌木丛林，高高低低的秃树拥挤在一起，灰影般从身侧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