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深吸一口气，缓缓坐起身。她不慌不乱迎上李言修的眼神，却还是缄默不答。

两相对望，渐渐化成对峙，气氛凝到了冰点。

意识到他可能失去耐心，不得已的，萧容俯身狠狠在他肩头一咬，痛得他扬手便要还击。

不过李言修及时止住了手，停在她脸庞不过寸许，又败兴而回，怒道：“阿元太过大胆！”

从小到大没磕过碰过，更没挨过打的人，竟在她这里吃了哑巴亏。

萧容不以为然地浅笑，纤纤细指在咬下的牙印上拂过：“皇上告诉臣妾，只要臣妾让皇上高兴，您就由着阿元的性子来，皇上乃为帝王，自然出口成誓，臣妾相信皇上。”

“哦？”皇帝佯笑，“朕何时说过这些？”

“皇上知道。”

“朕不知。”

“皇上知道。”萧容笃定地盯着他。

静默片刻后，李言修似乎想通了什么。他的墨眸浮出浅浅笑意，将萧容重新搂入怀中，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语：“阿元果然伶俐。”

滚热的哈气吹在耳上，萧容打了个哆嗦，没有接话。

李言修松开她，叹道：“普天之下，唯有你敢屡次伤朕，却叫朕不忍处置。”

如此滑稽的虚捧，令萧容觉得可笑。但知他是为了情|趣故意哄骗，也便没有作辩驳。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迟钝了许久。

“朕爱慕阿元。”极其温柔的嗓音，极其专注的眼神。以至于萧容开始困惑，既是气氛烘托的哄骗，便没必要演到这个份上……

她双手暗自收紧，心里袭来一股奇异的苦涩。良久，嗔笑道：“皇上又在哄臣妾，您恋的是臣妾的身子，不是臣妾的性子。”

“阿元真不自谦。”

“……？”

“论容貌、家世、才气，你可及宫中四妃？”李言修摸摸她的头，“若非爱慕阿元，何以贪恋阿元的身子？”

听到这些貌似表达爱意的话，萧容却觉得窒息，甚至反感。于是，反击道：“往后宫中嫔妃众多，难道皇上都个个爱慕之？”

“阿元醋了？”李言修兴趣盎然地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复而失望地躺回原处，叹息，“原来是在故意气朕。”

“臣妾不敢。”

“你心里没有不敢。”顿了下，李言修压低嗓音，附耳细说：“世间女子千千万，唯有阿元心里住的不是朕，追的不是财富权贵，而是些分文不值的道义。朕慕阿元。”

“……”

这一次，他省了爱字，或许这才是一句真心话。

他说，慕她。

羡慕她？仰慕她？还是？

萧容暗暗思索，苦于无解。

她凝住李言修含笑的面容，见对方满意躺回，跟她补充道：“你聪明果敢，为常人不敢为，深得朕心。”

萧容凝着他平淡的神色，却谎话连篇，心下嗤之以鼻，嘲其虚伪。

落地长幔遮去大半外间烛光，萧容望向帐外，将他的话不免想了又想。这种人，她该如何应对？

这时，大太监连瑞敲门走进来，回禀道：“皇上，卯时了，该上朝了。”

李言修皱了皱眉，喝道：“不去，出去。”

大太监为难，继续劝说：“皇上，大臣们都在殿上候着呢，您还是起吧？”

“何时要你来教朕？滚出去！”李言修口中怒斥，反手从床上捡起枕头砸出幔外。

但账中的表情，看不出一丝怒意。少年皇帝慢悠悠斜一眼旁边沉默不动，似乎在动歪心思的女人，唇角稍稍一扬。

果不其然，下一刻，萧容便扑上去抱紧他，牢牢实实像个石块将他按在床上，嘴里却假惺惺道：“皇上，连总管说得在理，要以国事为重。”

李言修又气又笑，伸手捏住她的脸蛋，瞪着她，声音却柔情款款：“爱妃有心了，但朕委实不舍得冷落佳人，只管叫那些老家伙等着便是。”

言罢，又朝幔外骂道：“还不快滚？”

连瑞见他们卿卿我我那股黏糊劲，神色僵了僵，转而老脸一羞。

先帝保佑！！这么多年了，冥顽不灵的皇帝终于开窍了，会宠幸后妃了！

连瑞偷偷双掌合十做参拜状，高兴地笑眯了眼睛。

现今圣上食髓知味，近日与容妃怕是难分难舍，凭自己三言两语定是劝不动了，那就不劝了吧？

连瑞手挽浮尘，心下悦然地躬身退了出去。

郎君更甚

午后，朱墙间窜出一男一女，一帝一妃。

两人还是少年模样，青涩朱颜堪比花艳。李言修执着萧容的手，奔跑在两道朱墙黛瓦之间，欢声阵阵。

“皇上，皇上！”身后太监宫女跟着踏踏而来，一边跑，一边疾呼。

为首的华发大太监连瑞，手中拂尘焦急挥舞，叫道：“皇上，路上滑，小心摔了，您慢些，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