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沉沦[娱乐圈](46)

作者:漾漾轻云 阅读记录

池墨愣怔,脚底像刚被钉子钉住,她转过来和连修珩看着同一个方向。

沿着野蔷薇落篱往北走,墓园入口的白石落入池墨眼眸,最高的山丘就是母亲安眠的地方。

“连总,那里还有一段路,而且很不好走……”能跟她走到这里,显然也是去她母亲的墓园。

连修珩打断她的话,“那里对吗?”

池墨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母亲墓地旁边的两棵梨花花开雪白,她点点头,“对的,果园下面就是。”

连修珩瞥了眼池墨,牵起挡住小路的藤蔓,池墨抬脚跨过长了尖刺的藤蔓,说了句谢谢。

从她离开北京回到海城陪在连修珩身边算起,这些年来他都没陪她祭拜过一次母亲。

池墨也不计较这些,连修珩是谁?是杀伐冷酷的商界阎罗,是她触及不到的夜空月亮,是难以抵达的迦南美地。

她和他之间隔着星河宇宙,她从没有在他身上期待过什么,她心底的痛又怎么会妄想他的抚慰。

将一切都葬在海底,才是她最安全的存活手册。

连修珩的喜和怒常人难以揣测,陪他多年她也只不过是笼中的雀鸟,和他平等对视,毫无保留地对话,简直是天方夜谭。

也许他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又或者找到了新乐子,在想法儿消遣她。

池墨想到这些,皮肤上顿时长满砂砾般的密密麻麻小疙瘩。

荒芜的草地,刚攀上落篱还没有蓓蕾的蔷薇,沿着山脊向北蔓延当界山的铁丝网,以及头顶刚飘来的灰云……

缤纷只在人间烟火,灰烬都留在眼前的断垣残壁。

绿漆剥落铁丝网的另一端,寒鸦扑棱着翅羽飞往松柏林深处,山风吹得眼眸发涩,母亲墓地的梨花比雪还要白。

池远山和母亲是双胎龙凤,池墨五岁的时候问外婆,舅舅为什么当哥哥,外婆回答:池家的男孩没那么娇贵,女孩子要育成花儿,娇滴滴的好看。

母亲安眠在梨花树下,墓碑上的笑容永恒在她最耀目的时刻。

池墨想起那年和母亲登台唱《梨花白》,她扮丫头,母亲唱青衣。

把个东风误

迟来的燕子登重楼

落雨花疏

等情郎到渡口

月白了梢头

……

母亲艺名落棃,粤剧名伶李晚梨的关门弟子。外婆痴迷曲艺,母亲自小耳濡目染,五岁就拜在李晚梨门下学粤剧。

李晚梨德高望重,带徒弟只有一个要求:迷戏。

那时的池家算不上多富贵,外公白手起家,留学东洋回国后创办了造纸厂。后来借着时代大潮,跻身机械制作行业,给日企外资供用模具和零件。

母亲有很多的选择可以安稳富足地过一生,外婆见她学戏辛苦,劝她和舅舅出国读书。

母亲当着李晚梨的面对外婆说:你们都说我有唱戏的天赋,你们又打算剥夺天赋,我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后来母亲红遍南国,深河两岸,岛屿中央,街头巷尾,母亲唱过的戏,录制的曲儿都成为一时风靡。

墓碑前有新的花束,漂亮的果篮和糖果盒子。这些都是母亲生前荣耀的见证。

池墨记得有一回给母亲扫墓,遇见来看母亲的戏迷。

一对老夫妇,丈夫拄着拐杖,妻子捧着鲜艳的百合。

“她喜欢落棃老师,不愿意离家太远,我就留在这里,落棃老师唱到哪里,我们跟到哪里。”

“一辈子都过去了。”

“孩子,一辈子就过去了。”

池墨听得动容,等擦干眼泪,老夫妻献给母亲的花悄然绽放,她心间的落雪融成溪流。

池墨小心翼翼将母亲戏迷留下的东西规整到旁边,放上进山前买的鲜花。

一束鸢尾,一束玫瑰。

山风渐起,吹乱池墨头发。她跪地,泪眼模糊。

燃烧的纸化成灰烬,带的琼浆蒸腾成雾气,愿亡灵喜乐,愿这世间再没有辜负。

池墨弯腰,额头叩拜冰凉的水泥抹面,如果说母亲此生有被辜负,一定是眼前这万丈春光。

春色妒佳人,红颜易波折。

母亲就像头顶的花枝,棠梨春,瀛洲雨。哪怕已遇风暴海啸,母亲总是将她最美的一面留给戏台,留给喜欢她的人群。

那是池墨十二岁的时候,母亲带她来面前的果园采摘新桃。

广济寺的水蜜桃冠绝深城,又大又甜,皮薄如纸,啜到嘴唇,甜了炎夏。

桃园很大,里面也种着梨树和其他果树。梨子手掌大,没到成熟的时候,她和母亲躲猫猫,藏进了梨树林。

她往林子里的小木屋走,遇到了一家五口。

他们坐在镶着花边的野餐布上吃东西,大一点的女孩子梳着马尾,表情高冷坐在他们对面拿画板画画,和池墨一般个头的女孩子在爸爸怀里撒娇,最小的男孩子端着水枪向闯进领地的池墨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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