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138)
陶染本想拒绝。
她和闻姿没什么好说的。
从小便没有什么友好地交流,见面总是针锋相对。
闻姿总是趾高气扬地和她炫耀刘云诗给她买的玩具,而她一无所有。
她一点都不觉得,闻姿是因为病重,而忽然想她。
可她忽然想起闻姿的上一个电话,若不是把事情说开调停,她和贺南初的隔阂可能也不会消除的那样快。
她想了下,而后说:“好,你在哪个病房。”
闻姿:“心脏内科。”
心脏内科?
听起来还挺严重的病。
陶染攥了攥手里的材料,想起晚饭约好的人,又问了句:“我能带男朋友吗?没别的意思,就是和他约好吃饭的。”
闻姿:“可以。”
-
两个小时候,陶染和贺南初一并去了市三院。
她给闻姿挑了一大束粉色康乃馨,还带了些水果。
她还没进门的时候,就能想象到里面的光景。
刘云诗一定是守在闻姿的病床前,在给她嘘寒问暖,端茶送饭。
她在门口苦笑下,叹口气。
贺南初拍了拍她的肩膀,压低声音说:“进去吧。”
陶染点点头,伸手推开门。
她所料的不错。
单人病房里,坐在床边那个单薄的身影就是刘云诗了。
听到身后的声音,刘云诗回过头来。
陶染发现,刘云诗竟满脸泪痕。
她忍不住走快了两步,走到病床边。
看到了床上虚弱又无力的闻姿,和以前骄纵的她判若两人。
闻姿的嘴唇发紫,好像连呼吸都很费力。
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下,露出的胳膊肿的像一段藕。
才几天没见。
陶染睁大了眼睛:“这……你是怎么了?”
闻姿听到声音,艰难地抬了抬眼,见到是陶染笑了下。
刘云诗泣不成声地替闻姿回答:“闻闻有先天性心脏病。”
陶染重复一遍:“先天性心脏病?!”
闻姿抿了抿唇,摆手说:“能让我,和陶染,单独待会吗?”
刘云诗点头:“好。”
她和贺南初一并退出了病房。
陶染站在诺大的病房里,仍旧没回过神。
那样张扬自信的女孩子,怎么会有这种病。
闻姿低声说:“坐。”
陶染回神,把花放到床边柜上,拢了下外套坐下来。
闻姿微微转头,扯了个笑:“这花可真好看。”
她喃喃地说:“可惜会凋谢。”
这样一个二十出头,人生大好的女孩子,被病魔折磨成这样。
虽然陶染此前并不喜欢闻姿的跋扈,可心底也忍不住生出难过和不忍。
她微笑着安慰闻姿:“马上就春天了,花会开得更好。”
闻姿叹口气:“好不了了。”
陶染被她的情绪感染,心头有些发堵。
闻姿又张口:“你是不是挺烦我的?”
陶染抿唇没说话。
是啊。
挺烦她的。
外人都知道她家境殷实,待人大方,以为她可以随心所欲,
却没人知道她有着一个对她不闻不问的母亲。
十几年来,刘云诗和她的电话从来只是匆匆,所有的心思放在另一个与她年纪小相近的女儿身上。
她有时候在想,母亲的偏心到底是为什么。
是因为爸爸的缘故,所以连带着不喜欢自己吗?
可明明刘云诗也和第二任丈夫离异。
那一定是她不够乖巧、不够懂事,不够优秀吧。
可偏偏这样难过又细腻的心思,每每都要被闻姿当面戳破,让她没有丝毫幻想。
闻姿总会趾高气扬地在她和同学面前陈述事实:“我妈就是最疼我。”
同学以为闻姿只是在夸自己有个好妈妈。
可这话听在陶染的耳中,就像一根扎进心头的刺。
是啊,刘云诗最疼闻姿。
她算什么?
但陶染看着浑身浮肿的闻姿,有点同情她。
在生命面前,那些事都微不足道。
陶染只是说:“都过去了,而且你挺优秀的。”
闻姿苦笑下:“我优秀啊?”
她叹口气:“我以前什么都要争,什么都要抢,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没几年好活。”
闻姿:“我优秀是因为,很多成绩,是老师心疼我,送我的同情分。”
陶染咬着唇,说不出话。
闻姿:“陶染,我有件事一直对不起你。”
陶染:“什么?”
闻姿咬唇:“我好嫉妒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而我一出生,就注定是灾难和拖累。所以妈一直更照顾我。”
陶染一愣,从没想过闻姿对自己是嫉妒。
也没想到,刘云诗的偏爱是因为心疼小女儿的疾病和寿命。
“你不知道吧?我真的就是个累赘,我生下来,我爸不想管我,所以我妈跟他离婚了。”闻姿眼眶红了:“我嫉妒你,你爸爸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