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薇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采棠，每个字好像都是从牙缝中钻出来的一样。她死死盯住沈采棠，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点难过的痕迹。

沈采棠站在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想了想，终于笑道：“你是蒋雅旋最好的闺蜜，应该不会不知道夏昱当时是想要和蒋雅旋分手的吧？”

如她所料，柳薇的脸色顿时变了。

她知道自己戳中了柳薇的心事，却没有丝毫快意。

“他果然给你说了……”柳薇叹道。

“那是自然。两个人在一起就应该坦诚相待，彼此信任。我知道他和蒋雅旋的故事，也了解这些年来他的痛苦和自责。他一直都觉得是自己间接害死了蒋雅旋，在蒋雅旋之后也没有再展开新的恋情。我相信他，理解他，也会尽我的全力让他从那些负面的情绪中慢慢走出来，让他快乐。”

沈采棠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连带着把那些隐秘的陈年旧事也带了出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如此坦诚，只能归结为酒精的力量，让她压制不住心情一吐为快。

柳薇愣了一会儿，终于缓缓说道：“是啊，夏昱和蒋雅旋这些年来的种种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呢。在他看来，我是和那些不可磨灭的旧日记忆连接最紧密的人。他善待我，好像一定程度就能弥补对蒋雅旋的亏欠。我知道他一直自责，所以也多少利用了他的这份心情去接近他。哈哈，可惜啊，有的东西再怎么努力都不会属于自己。”

她低下头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向沈采棠，唇边却绽放出一个堪称凄然的微笑。

沈采棠被那样复杂的笑容所震撼，那里面包含着忧伤、遗憾、伤感，还有一点点的释然。

她一直都知道，柳薇其实是一个很感性的人。

“沈采棠，你很幸运。说实话，我很羡慕你，甚至可以说是嫉妒你。今天夏昱有些时候看你的那种眼神，我几乎都没见他用同样的眼神看过蒋雅旋。他总是极其冷静，好像很难为任何人所动。今天我终于知道，原来他也有这样的神情。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吧……以前我知道夏昱不够喜欢蒋雅旋，总觉得也许自己有一天还会有机会，现在的话，呵，梦也该醒了。我输了。”

她的嗓子有些沙哑，沈采棠拿了桌子上的一瓶水走过去递给了她，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

也许以她现在的立场来说，什么都不说是最好的选择。

看着柳薇喝了几口后，沈采棠平静地对她说道：“爱情本身就是难以让人理解的东西。并不存在什么输赢。一个人爱不爱另一个人的原因，有时候连上天都难以解释清楚。也许站在我的立场上没资格劝你什么，但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东西强求不来。如果求不到，与其痛苦下去，不如抬头往前看。所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说不定前方就有更好的风景。”

柳薇低下头没说话。沈采棠轻声说道：“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吧，睡一觉起来，也许就没那么难受了。”

她转身想走，却被柳薇叫住了。

“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憋在我心中很多年了。”

沈采棠顿住了脚步。

柳薇此时的表情已经平静了不少，她沉默片刻，终于缓缓说道：“虽然夏昱不会说，但我知道他最主要的自责之处在于，他觉得是因为自己提了分手，蒋雅旋一时间受不了，可能就起了故意寻死的念头。但其实不是这样的，蒋雅旋完全没想过要自杀。”

沈采棠屏住呼吸，又听她说道：“蒋雅旋和夏昱的感情状况我是最了解不过了。他俩确实是很不一样的人，为了这段感情，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两人都在痛苦地互相迁就。当然，率先想要抽身的是夏昱。蒋雅旋确实很爱夏昱，也曾经对我说过，如果离开了夏昱，她会觉得生不如死。但实际上，在他俩相处的后期，她已经慢慢开始有分手的觉悟了，这一点也许她自己都没觉察到。而当那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其实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痛苦。”

“蒋雅旋是个很聪明的人，她曾经尽了一切力量想要把夏昱留在身边，但到了最后，也不得不低头。因为的确是太累了。与其大家都难受，不如好聚好散。”

柳薇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蒋雅旋去世之前的最后一个电话，我想应该是打给我的。”

“真的吗？”沈采棠陡然提高了声音。

“从时间上算，应该没错。只不过我谁都没有告诉而已。蒋雅旋的手机在车祸时被碾碎了，后来并没有人去查过通话记录。”

“那她到底给你说什么了？”

“她说自己刚刚和夏昱见了面，夏昱正式提了分手，她哭着跑了。哭过之后，她独自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地把这三年多来的事情回忆了一下，突然觉得胸中开阔了不少。她说，一路走来，夏昱对她其实已经给予了足够的耐性，并保留了最大的善意，只是自己终究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现在正好处在临近毕业的关口，两个人未来的发展方向又产生了分歧，夏昱想出国，她想留在本校，所以，到现在，其实已经没有必要再彼此拖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