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采棠隐隐约约猜到了母亲要说什么，对于那个可能，她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她和母亲一样，出自本能地不愿意往深了想，潜意识地拒绝它的存在。

当一个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逐渐对曾经呵护有加的妻子不耐和冷淡，愿意究竟是什么呢？

最常见的答案自然是：那是因为有了另一个他愿意付诸柔情的人。

她甚至有点庆幸叶梦琴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因为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讨论这个话题，更不清楚如何去安慰母亲。

沈利华是最爱叶梦琴的。

她对这个结论始终深信不疑。就算某些时候存有疑虑，她也会说服自己，那只是怀疑罢了。

沈采棠是单纯的，从小到大，她被保护得很好。但一定程度上她也是胆怯的，当自己全心全意依靠和信赖的密切关系发生动摇的时候，她无法做到从容地去面对。因此，当沈利华和叶梦琴当着她的面吵架的时候，面对这样的场景，她是如此的无措和害怕，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化解这一切。

陪着叶梦琴站了一会儿，两人回到了屋子里。趁着叶梦琴洗澡的时候，沈采棠给沈利华洗了一盘草莓端进了书房，沈利华对她笑笑，道了声谢，一边整理着桌子上厚厚的文件。

“爸爸，你以后不要和妈妈吵了好不好……”她沉默了片刻，最后挤出这句话。

其实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说，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时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很没用。

沈利华抬头望向沈采棠，神色疲惫。

“爸爸也不想吵架……”他的手停了一下，又继续把几份文件往文件夹里装，“但是你妈有时候的表现确实有点过头了。”

“不管怎么样，妈妈都是为你好的。看到你们吵架，我很难受。”

沈利华放下手中的文件夹，低着头，像是在思索什么，几秒种后，他看着沈采棠，尽力露出了一个带有安抚性的笑容，“我明白的……你放心，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了。”

可是，沈采棠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愧疚，从他的言语中听出了一种带着些许无奈的言不由衷。

“谢谢你给爸爸洗的草莓。你也早点休息吧。爸爸收拾一下东西，等会儿还得再看一些文件。”

沈采棠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她想了想，对沈利华说道：“最近好久不见你的那几个学生过来了，抽时间也叫他们过来玩玩吧，我还挺想言婉姐他们的。”

沈利华迟疑了几秒，低低地回复了一个“嗯”。

沈采棠转身走出了书房，只是心里头还是像压了一块石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回到客厅，叶梦琴已经洗好澡，敷上了一层面膜，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影频道正在播邵氏的武侠片，狄龙扮演的楚留香正和凌云扮演的中原一点红打斗。

叶梦琴递给沈采棠一个刚刚洗净又红又大的草莓，对她说：“之前我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和你爸两个人一起生活这么多年，难免会有吵吵闹闹的时候。吵过了就好了。没什么过不去的。”

沈采棠听着叶梦琴的话，觉得她这一席话既是在安慰沈采棠，也是在安慰叶梦琴自己。她很想劝叶梦琴和沈利华谈谈，但最终也没说出口，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那天晚上叶梦琴早早就去睡了，沈利华宿在书房。

夜里忽然下起了雨，雨势越来越大，沈采棠睡不着，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写字台边，透过自己房间的窗户看着对面沐浴在滂沱大雨中的路灯发呆。

路边粗壮的树木被狂风吹得凌乱不堪，树枝纠缠在一起，树叶发出巨大的飒飒的声音。

沈采棠静静地观察着这一景象，一时间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那时候她完全想象不到，不久之后，自己的家也将遭遇到一场巨大的风雨。

第17章

过了一周多，有一天下午放学后，冯晏晏要去试听一个高考数学辅导班的课程，是她父母的朋友推荐的。本来想把沈采棠也一起拖过去，但沈采棠历来不是很信任这种辅导班，最后拒绝了。

趁着冯晏晏不在，沈采棠约了齐光放学后一起回家，想着有机会问问齐光到底对冯晏晏是个什么印象。

走出校门，两人一路闲聊。沈采棠问齐光：“你想好高考志愿报哪里了吗？”

“你知道的，我这成绩，能上个不错的二本就谢天谢地了。”齐光憨憨地笑了笑，“努努力，到时候看分数再报吧。我爸妈对我也没太高要求，不行的话，咱们C市本地也有几所学校可以选的。”

确实，C市虽然没有特别出色的大学，但也有几所学校的教学质量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