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妙摇摇头，探头眯着眼睛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奶奶，以及各式各样的仪器。

萧寒揉揉她的头发，轻声说：“困就再睡一会，我看着，后半夜跟你换。”

黎妙眼神飘忽地点点头，歪头没一会就睡着了。

萧寒叹了口气，搬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瞥见床头的果篮，忍不住取了一个苹果，拿着水果刀小心地练习“砍”苹果皮。等到确保苹果的表皮都被除掉了，他对着手里的雕刻作品，陷入沉思……

他挫败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大概在美食方面完全没有慧根，只要是接触食物的工作基本都惨不忍睹。

他抬头发现奶奶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那个惨兮兮的苹果。

萧寒尴尬地笑了两下，把苹果放下，问：“您喝水吗？”

奶奶摇头，看了眼熟睡的黎妙，笑了笑示意他坐过来。

他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倾身问：“您有什么话跟我说？”

奶奶目光深沉地望着黎妙，握着萧寒伸过来的手，也不再多客套，轻声嘱托：“小寒，妙妙以后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老人的手干瘪又瘦弱，宛如苍老树木枯朽的枝干，萧寒回握甚至不敢用几分力，语气郑重道：“您放心，我一定会的。”

奶奶有些忧愁地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奶奶知道你对妙妙是真心的，但是她，可能比你想得更复杂……有些话她不跟我说，但她是我看着一点点长大的，怎么会不知道她。”

萧寒皱了皱眉，“您什么意思？”

“唉，妙妙这孩子，平时看着比谁都体贴懂事，但其实心思重，遇事爱钻牛角尖，执拗起来最难劝……所以小寒呐，我想请求你，奶奶求你，无论什么时候都别放弃她。”

“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会……”

老人颤颤巍巍地抬手打断他，浑浊的双眸中似有泪滴，气若游丝地说：“我这样说很自私，但我这一辈子没有别的遗憾，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丫头。这丫头实在太傻了，她妈走得早，我那儿子又……除了你，奶奶也不知道还能托付谁……”

萧寒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点头说：“奶奶您放心，这些话就算您不说，我也一定会做。我向您保证，只要她不嫌弃，我必定穷尽此生，护她周全。”

奶奶欣慰地笑着点点头，缓缓地闭上眼，一滴浊泪顺着眼角滑下，含着笑容又昏睡了过去。

萧寒见老人睡着，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把她的胳膊放进被子里盖好，盯着仪器看了好一会才回到沙发边，在黎妙旁边坐了下来。

他小心地扶着她摇晃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偏头看着她的睡颜，情难自已地在她额头上轻吻，看她眉尖颤了颤又睡熟了。

到后半夜，萧寒如约叫醒黎妙，随后躺在沙发上补眠。

不过萧寒长腿长手，一张两人宽的小沙发，即使是躺开了也还是太挤了点，黎妙不好意思地笑笑，只能请他凑合一下。

他倒是无所谓，盖着她的羽绒服，拉来她的手吻了吻，闭上眼睛。

萧寒是被黎妙恐慌的叫声吵醒的。

还没睁眼，耳边就是黎妙惊慌失措的声音和医疗仪器的警报声，他猛地睁开眼睛，撩开羽绒服坐起来。

“奶奶！奶奶……”黎妙拍了好几次床头的警铃，颤着声音不停地喊，喊声支离破碎。

萧寒快步走过来拉住情绪失控的她，看着医生急匆匆地把神色略显痛苦的老人推进抢救室。

黎妙望着抢救室的门关上，红灯亮起，身体不禁瘫软地向下滑，他从身后抱住她，揽着她坐下来，紧紧把她扣在怀里。

“怎么办？萧寒，怎么办……”

“别慌，没事的，一定没事的，我在呢……”

人在面对生死时总是无能为力，纵使是他也无法回答她应该怎么办，他只能用力抱紧她，告诉她，至少他会陪着她。

她把脸埋在他胸前，眼前一片漆黑，浑身止不住地发抖，萧寒腾出一只手去握她垂下的手，却发现她手心一片冰凉，凉得像冰块一样。

萧寒用了几分力，却又想起不久前他握着老人手时的触感，不觉有些恍惚。

人对自己的生命迹象是有所感知的吗？奶奶是因为知道自己情况不佳才跟他说那些话？

他把手指挤进她指间与她十指相扣，下巴抵在她头顶上，另一只手无声地拍着她的背。

过了许久，黎妙总算抖得轻了些，稍微退开一段距离，哑声说：“我没事。”

萧寒望着她通红的眼睛，没说什么。

黎妙拿出手机通知其他人，电话打完，无力地靠着他发愣。

他不怕她哭闹，就怕她一句话也不说，踟蹰了一会，轻声问：“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