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恕倒是开始敬佩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了。

他机械地被“安排”坐下，顺带将手里攥得发皱的学生证扔在桌上。被汗水微微濡湿的厚纸片上印着几行字。

姜娅，20XX年5月29日出生，20XX年入学，格尼托斯卡纳学院学生。

下方用红色的笔迹标出一个小小的405。

沈恕对着这张学生证发了一会儿呆，手上却不由自主地接过前面座位学生递过来的试卷纸。

他展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几何图形，不禁大呼不妙。

从学校毕业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又回到了要应付数学考试的年纪。

被称为“李老师”的男人在讲台上轻飘飘地说：“这份试卷的成绩我会在休息日结束后送到各位家长的手上，请大家不要有顾虑，尽管放心考试吧。”

沈恕硬着头皮拿起一只钢笔，打算先在空空如也的答卷上先写上“姜娅”的名字。

然后，也许是画一个三角形……？

“哎。”心里轻轻地传来一声叹息，接下来沈恕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徒手在答卷的一角画出一个漂亮的圆。

紧接着便是整齐漂亮的钢笔字，在白纸上排成一串优美的解题步骤。沈恕虽然不知道她写得对不对，但是一气呵成的文字令他微微走神。

沈恕也不敢打扰她，只能不出声不动作。教室里十分安静，他能听见钢笔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教师在房间里踱步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咳嗽声。这一切都让他想起了自己短暂而快乐的校园时光。

不知不觉间，手里的笔停下了，留下了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答卷。

沈恕不愿意继续待在这里浪费时间，他将卷子翻了一面，看上面的墨迹都干透了，将手举起：“老师，我要提前交卷。”

教室里的其他学生们依然埋头苦写，腰杆挺直，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

李老师拧紧了眉头，朝他的方向快步走来。他一把抓起放在沈恕桌面上的卷子，皱眉扫了几眼，诧异地回看他。

他见沈恕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打量了他几眼，将试卷收起：“可以了，你走吧。”

沈恕站起，椅子在地板上划过，发出尖锐的响声。这回倒是有学生回头盯他了，只不过眼神大多充斥着责备和不满。

“别忘了来办公室一趟。”

他不理，直接迈步离开教室。

“我们聊聊。”沈恕对她说。

沈恕这次学聪明了。

他虽然学不会姜娅那种别扭的走路姿势，但他还是轻手轻脚地在走廊里摸索，找到了电梯，直通顶层。

推开顶层的门，眼前是开阔的露空平台。从这里看去，苏妮丝被笼罩在一片湛蓝色的天空之下，看起来就像是一所普通的建筑。

沈恕找了一处栏杆靠着，拨开眼前碍事的长发，对心里的姜娅说：“出来吧。”

“你是原来的姜娅？为什么要帮我？”

等了半晌也不见回音。

好在沈恕向来有耐心。

又等了一会儿，大约是姜娅先沉不住气了，轻轻地回答：“你刚才，不该提前交卷的。太高调了。”

话是从嘴里说出来的。明明用的是同一具身体，然而她的语调轻柔，带着别样的抑扬顿挫，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不，就是换了一个人。

既然这样，沈恕也直接回嘴：“你交高分答卷就低调了吗？吊车尾。”

“我是在为你好。”

要不是条件所限，沈恕简直想敲对方的脑袋：“把话说清楚。”

姜娅犹犹疑疑：“其实……按理来说，我应该是死了的……只不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清楚。”

沈恕：“……”

“这一切本与你无关，实在抱歉将你卷进来。”姜娅继续说，“对于‘姜娅’这个身份来说，活下去其实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如果你想反悔，随时可以放弃。”

“但是在那之前，我会为了让你活命而帮助你的，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将最后一个字说完，下课铃声就响了。沈恕又问了姜娅几个问题，对方都没有再搭理他，只是一再重复：“等到今天一切都结束了，你自然会知道一切。”

无奈，他只得放弃。

正好是下课时分，走廊上到处都是在讨论题目的学生。

沈恕不想挤电梯，免得在人群里引人注目，毕竟“姜娅“在学校里看起来并不受欢迎。

他选择从楼梯往回走，顺便借机消化刚刚姜娅对自己说的话。

仔细一想，姜娅话里话外都表明了身边人的不好相处。沈恕仔细捋了一下时间线，将迄今为止出现过的人都回忆了一遍。

呆板的女仆、古怪的母亲、守时的管家……从他自己的回忆来看，这些人无一不透露着相似的单调。“姜娅”就像是生活在一个被他们规划好的圆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