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妾如她(7)
白日里聚在京城上空的厚重云团,在此刻低低压下,雨滴承不住力道地落下几滴。
俞姝默默听着雨声,却在此时,听到男人沉而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不禁直了直身子,抿紧了嘴。
男人在下一刻大步进了房中。
他对房中有人没有任何意外,只是转身去了另一侧间,挑亮了灯,在书案前坐了下来。
俞姝提着心等了一时,她不知那五爷要作甚。
房中明明有两人,却都沉默着没有开口。
那五爷在书案前忙碌了起来,是翻开书册的声音,俞姝只能继续等待。
好似头顶悬了一把刀,迟迟不肯落下,倒还不如瞬时落下,来的痛快。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滴滴答答的落雨声,终于连贯持续起来。
男人也在此时起了身。
他这次没有再做旁的,端了那孤灯走了过来。
孤灯的光亮在俞姝视野中慢慢扩大,可惜她的目光找不到落脚地,茫然地散着。
昏暗的角落,俞姝刚被换上的衣衫显然不那么合身,松垮地落在身上,令她在孤灯下清瘦许多。
她立在那里,垂着眼帘接受着男人的打量,不能退开,亦不敢贸然上前。
窗外的雨声叮叮咚咚,势头渐起。
半晌,男人嗓音低沉地缓慢开了口。
“歇吧。”
声音令俞姝耳边的汗毛竖起了几根——
熟悉。
可惜如此的短,以至于她想再抓几个音分辨都不成。
而男人已开始解开腰间的束封,丢去了一旁的椅子上。
外面的仆从甚是知机地关上了门。
门发出吱呀一声响,封闭的房间只剩下她和这个不知是谁的男人。
俞姝深深吸了口气,她别无选择……
房外的雨时起时歇,又在某一刻达到了极点。
俞姝一如被狂风骤雨席卷,在命运的海洋中翻滚。
终于,狂风暴雨暂歇,只剩房檐低落的雨滴,叮咚发响。
俞姝大口地喘着气。
男人看了她一眼。
孤灯下,女子脸色发白,冷汗细细密密布满了额间。
她的眼瞳清亮,可惜散着毫无定处,这般目光更衬得她发白的脸,平白多了些凄楚。
男人穿起衣裳,皱了皱眉。
“疼得厉害?”
俞姝虽是第一次,可也晓得疼痛难免。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但这一声盘旋在她耳畔,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来了。
俞姝一时顾不得许多了,低哑着嗓音问了一句。
“敢问五爷,府上……姓甚名谁?”
男人眉头越发皱了起来。
“没人告诉你?”
“没有。”
下一息,她听见男人开口,沉着声亲自回答了她。
“这里是定国公府,我是詹司柏。”
第3章
“成了成了!夫人,成了!”
周嬷嬷让小丫鬟守在门口,眼下得了消息,顾不得雨势,急急忙忙地去了正院报信。
宴夫人在坐在铜镜前,由着丫鬟苗萍用桂花油细细梳着黑亮的秀发。
周嬷嬷贸贸然闯进来,别说宴夫人了,苗萍都被吓了一跳。
一不留神,扯了夫人一根头发。
苗萍吃了一惊,跪下请罪,“夫人息怒!”
宴夫没理会她,叫了周嬷嬷,“你方才……说什么?”
“夫人,五爷收了那韩氏了!”
消息确切的落了地。
宴夫人愣住了。
周嬷嬷和苗萍跪下跟她道喜,她似还有些不信地看向了窗外五爷院子的方向。
窗外的夜幕被雨幕覆盖,宴夫人神情有些难辨。
“五爷,竟瞧得那盲女顺眼?”
*
深水轩。
定国公詹司柏辟给自己的内院书院。
房中有淡淡的熏香味道。
那是詹司柏曾在西北征战时遇到的一种香料,唤作寒山月,点燃之后便是冷肃之气盘旋。
这冷香令人灵台常清,他沉着声回答俞姝。
“这里是定国公府,我是詹司柏。”
话音落在地上,犹如钟声撞进了俞姝的耳朵。
她下意识抬起头想看住男人,可惜视野茫然,她只能听见他尚未平复的沉重呼吸在她耳畔。
她足足怔了几息。
窗下的孤灯,发出噼啪一声响。
詹司柏瞧了她,见她还怔着坐在那里,竟忘了穿衣,不由皱了皱眉。
“莫要在此停留,回去。”
俞姝身上痛的厉害,但在这一声里,也不得不撑着自己坐起了身子。
她摸着床边绣墩上堆叠的衣衫,一件件穿了起来,最后只剩下一件月白色褙子,却怎么都摸不到了。
她蹲下身在地板上寻起来。
詹司柏穿好了衣裳,瞧了一眼落在自己脚边的月白色褙子。
他伸了伸手,又收了回去,转身去了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