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在这个虚拟的战场上，似乎有着难以言喻的默契。我们几乎可以同一时间发现敌人，对住同一个目标开枪射击。我们互相掩护，手语暗号动作纯熟迅速。

在掩体战壕里等待出击的空隙里，我正在整理枪支弹药和装备，一抬头看见文在望着我，“嗨——对面有动静没有？”他拿起望远镜看看对面，重又放下看定了我：“你是否知道，在你举起枪那一刹那，眼睛好似一头猎豹一样精光四射。”

我笑着反问：“难道就只许男人有兽性？女人就没有？虽然我是个文科女生，但我的本能只不过是被风花雪月的外衣遮盖得很好罢了。”

“原来做起坏孩子来，你坏得比我还彻底。”文对着我笑道，又举起望远镜扫射四周。

“不，你才是呢。虽然你的名字叫做文，你从小就学跳舞，但其实你疯起来比谁都疯，坏起来比谁都坏。而我，才是被你教唆着变坏的那一个受害者。”我拒不承认自己是个坏孩子。

“你要是没有变坏的潜质，随便我怎么教唆你也不会变坏。”这人原来也能说会道，果然本质上就是个坏孩子。

“你——”我一扬手开枪连续射击，对面悄然靠近的三个敌人统统挂彩，全部都是眉心中枪。我喜欢专门瞄准打人的眉心，因为对我而言不算太难，而且这样子对方算彻底被消灭，毫不拖泥带水。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电影面大反派们不愿意打主角的眉心，像我这样子多好，一了百了。

忽然另外一边有人影闪过，文飞身过来抱住我滚入战壕——闪光弹。他们居然犯规使用禁忌武器！我恼了，一跃而起透过硝烟扬手打出三枚锯齿镖，对面敌人的咽喉立即绽开一抹殷红油彩，可我的右肩也同时被对方的油彩弹击中。

文拉着我飞跑脱身，躲入另外一个掩体，看到我迷彩服衣袖上的殷红渐渐晕开滴落尘埃，他似乎有点生气，“你疯了，怎可轻率现身？”

“他们太卑鄙，偷用闪光弹。”

“方才那一刻，我真的以为……你这个女人，跟休眠火山一样，随时爆发，看似外表平静实则内心冲动。他们会沿着你的血迹跟过来的。立即包扎伤口。”

“喂，这个是油彩，我擦拭干净就好。”

“我来帮你。”文伸出手的那一瞬间，被我立即灵巧地闪开。

“别碰我！没时间说教了，我名义上算是受伤。可这一场我一定要赢，而且一定要全歼，有仇必报！”我放下枪，挨着墙根坐定了一动不动地赖着。

“好，你想赢，我们就会赢。”

最后这一场比试，我们赢了，赢得风卷残云。因为有人比我还冲动，还不怕死。

短短的时间内，我亲眼目睹了这个斯文俊秀的男孩子在飞速变化。那潜藏着的本性突如其来地被外界的刺激冲击爆发出来之后，他从清淡悠长龙井虾仁，变成了犀利霸道的麻辣火锅；从缠绵韵致的工笔花鸟，变成了恣意淋漓的泼墨山水。

这种感觉实在是无与伦比。

从前的文，也曾经是那么不徐不疾，不愠不火，恰到好处。他跟那个人，是那么地相似。我情不自禁地迷醉其中，寻找寄托。

此刻，这两个一直重叠在一起的影像，彻底地分离了，变成了两个完全独立的活生生的人。

实质上，他们之中，一个平静而飘忽；另一个现实而疯狂。

在他的带动下，我也感到自己确实需要释放一些潜藏的东西，这种东西跟古代罗马竞技场上释放出来的东西本质完全一致，那就是人类愤怒残忍的本能，需要横扫杀戮来满足。

既然男人可以妩媚娇美，那女人就可以张牙舞爪；

既然男人可以涂脂抹粉，那女人就可以立马横刀。

男人这么做，是自己喜欢，自愿的。而女人这么做，多半是被迫或者被气得无处发泄。要说男人们因为生活所迫，那女人们就更没出路了。

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公平。从来就没有公平过。要是公平真的存在的话，完全不用去哭着喊着，去争取所谓的男女平等。那些女权团体，早应该偃旗息鼓销声匿迹了。

和文跳舞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真正的女人。作为舞伴，我被他完全当作一个女人地呵护对待着。我和文玩战争游戏的时候，我们将彼此当作一个同伴，可以一起变得简单直接高尚卑鄙，一起去完成任务，杀人如麻的同伴。他让我觉得自己是如此完整。

我开始变得完整，我开始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有待我自己去发现，去挖掘。没过多久，几乎所有的战争游戏队伍组合都知道了我们这一对黄金搭档，在这个小小的模拟战场上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