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圣僧二三事(96)

贸贸然把蔡凤叫来,万一真的是真迹,蔡师开口索要,无论是卫显还是李安然,都必须割爱把东西物归原主。

所以,李安然一开始是不打算把消息传到太学之中的,提议把他叫来的人……是荣枯法师。

其实元容在收到帖子的时候,还是略略犹豫了一下自己到底要不要来的,毕竟虽然他性格豪放,但是不代表他是个傻子,卫显投大殿下所好,将大殿下最为推崇的蔡司马书献给殿下,无疑是想和大殿下单独鉴赏此帖。

奈何……真迹《与妹同游帖》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他在辗转反侧,抓了三遍阄,问了三次天意之后,才厚着脸皮答应了李安然的邀约。

想到这里,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看荣枯,法师是出家人,对于这些人情场合上的迎来送往到底还是迟钝了一些。

但是看在《与妹同游帖》的份上……

元容叹了一口气,笑道:“那殿下可是相当爱重法师了,毕竟我在雍州两年,也没怎么和大殿下交流过书法之道。”

李安然道:“那还不是叔达你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荣枯的脸上挂着浅笑,目光却不曾落到一边的小卫相公身上,而是淡淡瞥了一眼边上一直一言不发的蓝情。

后者站在李安然的身后,为她点香磨墨,低眉顺眼安静得仿佛一道影子。

虽然不曾参与道几人的讨论之中,也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蓝情随时随地都站在李安然的身后,如影随形。

卫显道:“这《与妹同游帖》,在法师看来可是真迹?”

李安然笑道:“他对这些不了解,”她的目光落在书帖上,手指虚悬在纸面上道,“林州墨,阳山宣,是蔡公最喜欢的墨纸。而且前朝以来临摹此帖的人,多有断续,而此贴的蔡体一笔喝成,是真迹无疑。”

虽然李安然先说了荣枯对书法大家不甚了解,但是之后却给这幅字定了“真迹”的身份,言辞之间,居然有些维护荣枯的意思在里头。

卫显便笑道:“臣也是这样以为的。”

李安然看着手边上的《与妹同游帖》,一双秋水眼里融满了柔情,就像是看最为心爱的情人一般,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是抬起手想触摸这来自百年之前的瑰宝,最终却还是没能下手触碰那龙蛇游走一般的字体,转而抚摸了一下新做的装裱:“实在是令人神往。”

蓝情在边上伺候着,依然一言不发。

元容道:“这幅字到小卫相公手上想必已经有些时日了,不知小卫相公可参出一些奥妙来了?”

卫显点点头:“蔡公书潇洒肆意,这幅帖比起同样出自蔡公的《垂露帖》,《秋风落柿帖》来说,更是如江水澹澹,中有龙蛇游戏,更是飘逸非凡。可见蔡公在兰江之上,更有一番对于书法之道的体悟。”

他说完,侧头对着荣枯笑道:“虽然殿下说法师不精此道,却也不能一言不发吧?”

荣枯不擅长品鉴书画,听到小卫相公突然点了自己的名,轻轻捻了捻手上缠着的白菩提佛珠,笑道:“虽然不同技法,但是小僧觉得蔡公在写这帖的时候,似乎很快乐。”

李安然别的都没怎么听,光让自己的目光在书法上打转了,听到荣枯这么说,回眸一笑道:“可不就是快乐么?蔡公的这个表妹同他年龄差了二十余岁,自幼失了父母,可以说是他一手带大,情分非常。”

后来据说这个《春日与妹同游兰江帖》在这个妹妹出嫁的时候,作为压箱底的嫁妆也一起带了过去。

蔡公对于这个妹妹,既是兄,又是父。

这帖子中除了昂扬的快乐,还有脉脉的温情。

“我最喜欢蔡公书的原因,就是这一点,都说字如其人,真正寄情于某事,而将一切感情、灵气倾注其中的人,就是会这样,一切喜怒哀乐,都能在他的笔下熠熠生辉。”李安然卷起《与妹同游帖》,郑重交还给了卫显,“多谢小卫相公肯将此帖拿出来与我共赏。”

她伸手抓住卫显的手腕:“走吧,在这书房待了许久,不知不觉已经是午膳时间了,小卫相公可不要嫌弃宁王府的宴饮简陋啊。”

卫显被她拽住手腕,脸上一瞬间红成一片,结巴道:“自、自然不会嫌弃……”他抱着卷好的书画,小声道,“殿下,不把此帖留在身边观摩吗?”

李安然眨了眨眼道:“小卫相公肯借给我临摹吗?”

卫显道:“自然愿意交给殿下临摹。殿下笃爱蔡公书法,这帖子留在殿下身边才是最合适的。”

他双手捧着卷轴递到李安然面前:“还请殿下,不要拒绝。”

李安然看着他,唇角抿起一个浅笑:“自然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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