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岚这才知道，原来血缘关系是很脆弱的。就像她现在为外婆哭红了双眼，是因为外婆从小照顾养大了她，而同样是外婆，弟弟表现得就像参加一个陌生人的葬礼一样。

饭桌上有很多熟面孔，继父和哥哥都在，他们之前也都跟凌岚打过招呼，但是她精神恍惚并没有太搭理。凌岚安静地吃东西，席间热闹，只有她一个人感觉味如嚼蜡，但是她到底还是发现了一丝异样，继父比之前安静了许多。

这种熟人社会里的餐桌上非常能体现等级关系。一般酒桌上只有最有地位，赚钱最多的男人声音最大，底气最足，最有资格指点江山、谈笑风生，原先的继父就是如此。

而现如今他却低着头，只是闷头喝酒和吃菜。

“……”凌岚在角落默默看了一会儿，随后继续吃饭。

流水席结束后，凌岚想找妈妈问问家里的情况，却不想被妈妈叫到了外婆的房间，她看着妈妈手里拿着的东西，一下子僵在原地。

是她当时在药店买的紧急避孕药！

“这是什么！？”妈妈拧紧眉心，声音又沉又痛，“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凌岚！”

“你为什么翻我东西！？”凌岚压抑了好几天的怒火也窜了上来。

“我见你手袋底面有些脏了，想帮你洗一洗，没想到就翻到了这个！”妈妈怒极，一把把药盒丢到她身上，“你不是说你没跟他上床的吗！？”

“我已经20多岁了，又不是小孩子！这有什么问题！？”

“你还顶嘴！”妈妈眼泪立马流了下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叫什么！？叫倒贴！叫犯贱！！但凡我从你包里搜出的是避孕套我都不会这么生气！能让你吃这种药的男人根本就不是东西！你知不知道它对你的身体会有什么影响，你到底还想不想当妈妈了！？”

“……”凌岚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只能低着声音开口，“我只吃了一次，不信你自己检查。”

妈妈完全没听，只是哭着自顾开口，“你从小就这样，我的话你是一句都不听！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女人要学会自爱！别那么容易把自己交出去！你就真那么着急，连结婚都熬不到吗？”

“我说过，我不想结婚！”凌岚的声音带了明显的怒气，“就算真的要结，也不会找个比起我本身更在意□□的男人！”

“没有男人不在意！”妈妈的声音简直凄厉得厉害！

“爸爸就不在意！”凌岚抬起眸子直接往她心窝里戳。

“呵……”妈妈的表情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她咬着牙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你，很好…是了，你从小就听他的话，真不愧是他的好女儿！”

“……”

妈妈的脸上闪过一丝疯狂和痛苦，“那你知不知道在你爸爸发现我跟他结婚已经不是处女的时候，他是怎么对我的吗？”

“什么！？”凌岚一下子就被这个信息砸懵了，“怎么会？”

“16岁的时候我走夜路出了事！”妈妈闭起眼睛回忆着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外公外婆为了怕影响我的声誉就让我烂在肚子里。不管我怎么隐瞒，结婚的时候你爸爸还是发现了，从此以后他就一直觉得我对他有所亏欠，才会不停地出去找女人报复我！所以别跟我提什么男人不在意这种事，他们就算死了埋进地里了，本性都不可能改变！相信他们的话，你就是蠢货！！”

“……”

凌岚帮忙收拾残局后，一边洗碗，一边发呆。

她真的从来没想过，妈妈身上遭遇过这种事！她当时才16，比现在的自己还小6岁，发生这种事情天知道她有多绝望！

而爸爸却把这种事责怪到了妈妈身上，因为自己没有娶到处女而觉得她亏欠自己！而现在又摆出一副大度的模样让自己的女儿别太在意男女之事。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么？

难怪妈妈会在和爸爸的婚姻里显得那么被动，对他的婚内出轨忍气吞声，对他的挑剔责难照单全收。

操他妈的！

凌岚将碗筷狠狠摔在了洗碗池里，双手撑在两侧垂下头来。

“怎么了？”

凌岚抬起头，是哥哥。

他戴着眼镜，看起来比之前沉稳了许多。在凌岚的记忆里他总是非常耀眼，高高在上又遥不可及，每次对到他的眼睛都会觉得不好意思，但是如今她却完全没有那种感觉了。原来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那种光环只是妈妈和年少不懂事的自己加上去的而已。

“没事，哥你要回去了吗？”凌岚自然开口。

“嗯。”哥哥沉默半刻，“知道你和外婆感情很好，但也别太难过了，还要上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