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剑(268)

在樊师弟心里,阮慈自然是和他一般的聪明人,李平彦恐怕便不是那样聪明了,但也并未愚蠢到惹人讨厌的地步。阮慈承了他的帮助,受了这不大不小的人情,便也要给予回报,因笑道,“承蒙樊师弟高看我一眼,那我也便劝你一事——这道争一事,师弟还是不要牵扯其中为好。城防的活儿,师弟若是信我,便莫要参与了。”

她昨日这般劝告李平彦,李平彦明显不能理解缘由,但这不是他就十分愚笨,而是李平彦深知阮慈二女无法融入此地,便是因为她们知道了此地的‘真相’,因此他是不愿深思,只听阮慈安排。樊师弟听了阮慈的话,却是双眸闪闪,显然随之泛起许多思绪,旋又展颜笑道,“师兄既然有劝,小弟听从便是。”

阮慈不由开了个玩笑,“师弟对我这般柔顺听话,倒是让我想到昨日你对许师兄的样子,心中可有些害怕呢。”

樊师弟也是莞尔,望着阮慈认真地说,“我对讨厌的人从来不会留手,但在欢喜的人面前是极听话的,慈师兄无需担心。”

他面容清秀,说到最后面色微红,似是有些羞赧,腼腆之处,令人忘怀了他的深沉狠辣,阮慈心中暗道,“这个樊师弟真是有意思,他想得要比寻常人都多。”

昨夜两人的确聊得投机,阮慈也觉得和他算谈得来,如今樊师弟既然公然示好,她便邀请樊师弟一道往前探询,看看这永恒道城究竟有多么阔大,‘真实’一面延展到哪里,又是否能找到通往金丹城区的入口。

樊师弟欣然笑道,“小弟也正有此意,一路跟随师兄时,便想到师兄恐怕是在寻找这幻境的极限,也是暗自留心,到目前为止,我等所踏足之地全都鲜活真实,道祖余威,竟至于此?我们走过路程,已有数十里,却还是没到这幻境的极致。”

阮慈道,“我们在城外时,八城门走过了三处,也有不少修士是从别的城门过来寻找亲友,从他们口中判断,八城门这一次是都开了的,那么按理来说也都有修士从城门中进入,我们不妨先往朱城门方向走去,计算一下路程,以此来推断道城大小。”

樊师弟对他看得上眼的人,当真是乖顺可亲,同阮慈一道继续前行,又提起昨日未完的话题,“此时只得我们二人,小弟想请教师兄,是何方道祖,胆敢和创世道祖相争——而且在小弟看来,若说我们琅嬛周天所属的洞阳道祖,大道为通,那么这道祖的大道便是通之大道相悖相克的那条大道,这条大道似乎讲求所有修道物事都不假外求,己身便是完整的传承,对外的因缘联系越少越好,师兄怎么看?”

阮慈也有类似念头,不过她知道得比樊师弟更多些,此时含糊说道,“内景天地是道祖一生记忆,也许这一段记忆时,五行道祖还并非那样不可触犯呢。至于这道祖所代表的大道,既然他已湮灭至此,我等便注定不会得到肯定的答案,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樊师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对阮慈展颜一笑,说道,“看,师兄的见识,岂不是比银簪宝贵许多了?只有许师兄那样的睁眼瞎,才会贪图宝物,他根本就不知道在这世间最重要的是什么。”

阮慈好奇地问,“是什么?”

“见识!”樊师弟斩钉截铁地说,“在这周天之中,最为重要的便是超人一等的见识。禀赋、机缘、时运,都只是细枝末节,能走到这一步,我等都并不缺乏,唯独见识与心性,才是可遇而不可求。此来恒泽天,我所求的并非玉露这般的俗物,只愿与诸般英豪一会,听一听他们的见识。”

他的看法,竟和阮慈不谋而合。阮慈不由笑道,“正是如此,此番能进入永恒道城,增长见识,乃是最为难得的机会,我们不要把时间花费在和修士相争上,多开开眼界才是正事。”

樊师弟拍手道,“不错,不错,小弟也并非心慈手软之人,但却觉得在这里互相争斗,杀上个把对手就沾沾自喜,实乃买椟还珠之举。我在门中,听师长说起,洞阳道祖吝于现身,而琅嬛周天又被其封锁,使得我们周天修士,难见道祖风采。这永恒道城很可能是许多修士一生中唯一一次见到道祖层面的交锋,就不知道有多少修士能有慧眼,看出这一点的宝贵了。”

这是阮慈出门游历以来最谈得来的修士,虽然根底不明,但比起孟令月、李平彦来说,又要投机许多。虽然她并不缺乏和道祖的交流,但亦是对这道争兴趣极大,也道,“是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修士能看出这其中的风险。但不论如何,都是一旦错过便不可能再重临的机缘,只是那些提早服用宝药的平宗修士,便如同入宝山而空手还,投入此间时,已全然忘却自己的真实身份,便是身处其中,但却不会有我们的感悟,只能说道缘当前,所得却是各自不同,令人只能空劳叹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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